「既然能下地出门,怎么不来昭阳宫找本宫?」

姜娴身后的秦嬷嬷听得瞠目结舌。

秦嬷嬷是太后派来照顾姜娴的,等她坐完月子才会走,早听闻贵妃倨傲霸道,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本人比传闻中,更要不讲道理百倍!

怕容贵妃拿这来责罚淑妃秦嬷嬷忙道:「贵妃娘娘误会了,淑妃娘娘还没坐完月子,按理说是屋子的门都不该出的,这见了风怕要落下头疼的毛病,求娘娘见谅。」

容贵妃皱眉:「既有此事,还不快扶淑妃进去?!」

「没有这么娇气,咱们一起进去。」

姜娴听了,面上如常地笑,主动去挽她的手臂。容贵妃身上带了太多首饰,挪一步身上就有金玉相撞之声,使她想起每年圣诞节时在商场看到的圣诞树。

「谁跟你咱们。」

「贵妃姐姐跟我是咱们。」

「……」

真诚是对待傲娇的必杀技,容贵妃别过脸去不再言语,秦嬷嬷却见鬼了似的发现,贵妃娘娘肉眼可见地心情好多了。

后宫里的贵主子走路不仅慢,还要人搀着。

这回,容贵妃却走得特别快。

姜娴侧目看她:「怎么这么着急?」

「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等你跟皇后一样落下头疾的毛病,本宫可不管你。」

姜娴问完就被容贵妃凶巴巴地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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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贵妃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去偏殿补妆。

没人住的那边并不常打扫落了灰,于是去的是陈贵人平常住着的。容贵妃来到,陈贵人只能让出位置,也不能再在榻上睡懒觉,得起来给贵妃请安。

「哟,陈答应啊,起来罢。」

「谢贵妃娘娘,」陈贵人起来时,忍不住补充:「娘娘怕是忘记了,臣妾已经是贵人了。」

「贵人跟常在有分别吗?」

「有的,」陈贵人认认真真地回答:「答应一个月只能吃五只鸡,贵人能吃八只,还能有二两白糖。」说罢还吸溜了一下。

容贵妃静了静,吩咐:「把从昭阳宫带来的点心分陈贵人一半,你到一边儿吃去,等下不许打扰本宫和淑妃说话。」

「好的娘娘,没问题娘娘!」

陈贵人欢天喜地的退下。

在外人看来,

容贵妃拜访碧华宫,淑妃亲自迎接,里面该是一副久别重逢,感人至深的场景。可实际上,却是两匹不擅长交朋友的独狼,在那礼貌不失尴尬地坐着,相对而无言。

「贵妃来找我,却要等我开口吗?」

「本宫没事不能找你?还是你不欢迎本宫?」

姜娴悠悠地叹了叹气。

后宫里,她就跟两个女人相熟,皇后和贵妃。

跟皇后沟通非常高效省事,是她梦寐以求的神仙女上司。

与贵妃,则是另一个极端,比皇上还难搞。

姜娴不仅这么想,她还如实地说出来了,听到姜娴说和她难以沟通不如皇后,容贵妃气红了眼,正要起身不欢而散,却听见姜娴接了句:「接着我想明白了,这是因为我和皇后是合作伙伴,是从共事的同僚产生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而你,是我的挚友。」

容贵妃又坐了回去:「哼。」

其实姜娴本来想说朋友。

只是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干巴,怕容贵妃会生误会,就又升一级。

就是不知道,容贵妃她对这说辞满不满意。

姜娴抬眼看她,发现她脸庞红红的不说话,片刻才道:「本宫比之皇后,与你更亲近?」

姜娴点头。

「既得你这话,最近许多的风言风语,本宫也概不在意了,」容贵妃握着手炉,顿了顿,眉宇间终现愁色:「前朝的事,本宫管不着……不是没试过,管不成,还把皇上气走了本宫在气头上说了许多无法挽回的话,他大抵是不会再见本宫了。」

在提到皇上的时候,她没有落泪。

凉意从她眼中掠过,仿佛严冬里结冰的湖面悄然无息地裂开。

「这些日子来,本宫既怕家里出事,怕保不住父兄的命,又怕你我听了小人的话,再不来往了。」

容贵妃抬眼望向她,把上涌的泪意强忍下去,忍得太使劲,脸颊的肌肉不住痉挛:「连你也不要本宫的话,后宫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只能传那些贵人常在使唤使唤,打发时光。」

后宫和平,全靠淑妃。

容贵妃极少坦露心迹,说完后因为过于羞耻而闭嘴不言,满身的珠翠在烛火映照下折射出晃花人眼的璀璨。

皇宫太大了。

从碧华宫走到昭阳宫,那么长那么冷的路,一不小心就会走散。

「没有的事,我俩的情谊,岂是一些流言蜚语能够影响的。之前你不是总护着我?谁在你面前说我不好,你一个耳光就过去了,你待我如何,我待你亦如何。」

翌日早上,出过一趟门的容贵妃便不能再以生病为由,不去建章宫请安了。

其他妃嫔以为会见到一个神情委顿,容色憔悴的贵妃,不料容贵妃气色虽不说上佳,却与往日无异,也没有刻意打扮得华贵来彰显身份,往皇后左边最上首处四平八稳的一坐,谁也不搭理。

偏偏她不说话,比她位分低的宫妃也不好主动和她搭话。

除了皇后,在场唯一够格搭话的就只有章贤妃。

但章贤妃只是够格,不是过够了。

终于,郭小仪率先憋不住,打响第一炮:「听闻昨天贵妃娘娘病愈后第一件事是去碧华宫,贵妃姐娘娘和淑妃娘娘的情谊不受外物影响,真教臣妾羡慕。」

翻译一下:

你俩娘家在前朝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也不妨碍在后宫和和美美,真厉害啊。

其他人闻言不禁屏息。

后宫中谁得宠过又失宠,便要听些阴阳怪气的话,这是惯例了,只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容贵妃也能有此「待遇」,既感叹风水轮流转,也惊叹真的有人为

了嘴巴上的一时之快,敢在贵妃面前跳。

闻言,容贵妃才很惊奇地施舍给她一个眼神:「郭小仪听闻的事情真够多的,都说站得高才看得远,你眼睛长得和位分一样只有芝麻大小,看得倒是辽阔,不错。」

郭小仪的眼睛是长得小些。

她特别介意这点,显得她长相小家子气,不料被容贵妃当众人身攻击,登时很受伤。旁边的陆容华假惺惺地劝阻:「哎呀,贵妃娘娘,骂人怎么可以揭短呢?郭小仪的眼睛是不大,可也别有一番与别不同的美。」

她口中与别不同的美,就是不美。

陆容华不喜欢容贵妃,也不喜欢郭小仪,正好俩人一起膈应。

「我不过说事实罢了,这也叫骂人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骂人必揭短,打人只打脸……」

容贵妃偏了偏头,耳珠上的冰透翡翠珠子跟着一晃,更显娇俏,笑得冷艳:「这点,陆容华该是也领教过的。」

多年前,陆容华在御花园被容贵妃逮住时嘴硬了两句,就被赏了五个耳光,扇得脸颊都肿了。这事陆容华视为奇耻大辱,鲜少与人说起。

这时被猝然揭短,她脸颊陡地烧红了。

郭小仪自觉今时不同往日,竟没就此住口,而是笑了起来:「臣妾眼界广阔,也是家中父兄教得好。父亲能在前朝为皇上效力且深得信任,是臣妾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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