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可怕的修为?

“伽岚君在哪里?”

少年魔修的声音低哑,手中破军剑是修真界法器,他如今化身成魔,已然是不能用了。

然而即便是了没有趁手兵刃,他依然可操纵魔气隔空束缚住封焰魔君的脖颈,随他指尖寸寸收拢而将对方提起悬空。

封焰魔君却笑:

“哈哈哈哈——伽岚君说得没错,你生而为魔,未杀过一人便能有这样的修为,若是日后大开杀戒,以人血为祭,我魔族血洗修真界则指日可待!”

江临渊不知想到了什么,霍然抬头,紧盯着那道魔气缠身的背影。

谢无歧却并不理会他的话,指尖又收拢一分:

“我问的是,伽岚君在何处,这是最后一遍。”

他下手很重,段采已经见封焰魔君的额头有青筋暴起,他连忙抱住谢无歧大腿。

“谢大哥谢大哥!!我、我求求你,求求你——”

他像是也被忽然变成魔修的谢无歧吓了一跳,但不知出于什么念头,他并不害怕他,所以还是敢一把抱住他的腿求饶。

谢无歧没有看他,依然盯着封焰魔君,在等一个答案。

可封焰魔君到底不是什么小兵卒子,哪怕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谢无歧也很难从他口中逼问出什么。

在这可怕的沉默之中,谢无歧身后众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魔君在他手中已必死无疑。

……那他们这些亲眼目睹他魔修身份的人呢?

“谢无歧——!”

方应许显然之前也并不知道谢无歧的秘密。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明白他之所以选择在此刻暴露秘密,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杀人。

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眸终于从封焰魔君身上挪开。

谢无歧忽而笑了笑,这笑容里带着点无畏的少年气,狂妄得好似这天地万物都入不了他眼。

“你不说也无妨,不管他藏在哪个阴沟角落里,待我劈开这装模作样的佛塔,还怕抓不到他吗!”

——劈什么玩意儿!?

众人闻言惊骇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谢无歧话音落下,隔空便取来了封焰魔君手中的神兵利器。

但凡神兵必要认主,按照常理,他就算抢了这魔剑拿着也不过只能发挥出五六分力量。

但众人很快就看到了不合常理的一幕——

少年魔修手持长剑,这方天地之间的所有魔气竟争前恐后地向他涌来,一瞬间汇聚成一股强势无匹、劈山填海的巨大力量。

一剑纵横九万里!

风啸地动,眼前世界轰然倒塌。

这一日,神仙塚的无数人妖魔魇,都亲眼目睹了那座屹立神仙塚数十年的空桑佛塔的崩溃。

昔日被强大结界护佑着,众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空桑佛塔,此时宛如泥做的玩具,就这样被人轻轻松松地劈成两半,颓然倒地塌陷成一地废墟。

而踩在这一地废墟之上,一身煞气持剑而来的,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魔修。

沈黛看到此景,第一时间涌上心中的也并非得救了的轻松,反而更加紧张。

事态彻底无法收拾了。

谢无歧已然暴露在仙门百家的弟子们眼前,哪怕他是为了救他们,可仙门百家如何能容下一个魔修?

伽岚君眸光冷凝地望着谢无歧此刻杀气腾腾的身影。

他看上去并不惊惶,也没有一丝愉悦,只是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无歧随手扔掉已没有用处的魔剑,一身玄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晦暗月光映着少年冷白面庞,他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狐狸眼的眼尾细细扬起,在月下如勾魂摄魄的妖邪。

“伽岚君——”

“我的师妹,该还给我了吧?”

这样狂妄傲慢的身影。

沈黛的脑中,忽然划过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物。

第三十四章

沈黛曾与前世那位踏平修仙界的魔君,其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并不是天上地下遥遥一眼的那种,是实实在在的,说过话的面对面。

在此之前,北宗魔域归墟君的名号已响彻十洲修真界。

在沈黛前世那个时代,他是所有人畏惧的存在。

诛妖邪,炼魔幡,杀尽所有不服从他统治的魔族,魔域历任魔君,没有人像他那样疯,更没有人是踩在同族的骸骨上,练就通天的修为。

因此不仅正道修真界对他闻风丧胆,就连北宗魔域的魔修也对他们这位新任魔君敬畏交加。

不过对于大部分修真界的弟子而言,归墟君只是一个远得近乎传说的存在。

像沈黛这样的普通弟子,每日睁开眼要面对的,是那些除不尽的魔修,杀不死的魇族,和修真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沈黛一直以为自己到死在战场上的那天,也不会见到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直到这位归墟君围攻上三千宗门,只差一步就能直取仙宗之巅太玄都的那一日——

拂晓日光洒满太玄都二十四城的金顶。

一众仙门百家的弟子乌泱泱聚集在太玄都前,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抬头望着半空中那个黑金玄袍的青年。

天光大盛,那位魔君戴着面具,不辨样貌。

他隔空拾起一朵开得极妍丽的红山茶,山茶花败落时从不一片一片的凋零,而是一整朵花轰轰烈烈地掉下,故又名断头花。

众人见他捡起这朵掉进泥泞里的山茶,纷纷以为是在隐喻着什么不详的征兆。

然而那带着玄铁面具的魔君只把玩着这朵山茶花,仿佛心血来潮般说道:

“今年春花开得不错,不打了,办个千宗宴吧。”

也只有这位魔君,会在春末夏初,百花凋零的季节睁着眼说这样的瞎话。

但比老谋深算的人更可怕的,是不讲道理的疯子。

归墟君无疑就是一个疯子,哪怕是身为正道修士的他们也明白,北宗魔域之人已经将仙山以下彻底包围,之前一战修真界大能皆伤的伤,死的死,再无抵抗的力量,此时不一口气攻下,更待何时?

归墟君却仿佛真不知道自己占着多大的优势,轻描淡写地下令让手下魔将开始点人参加宴会。

底下弟子惶惶然不知缘由,被点中的皆面如死灰。

纯陵十三宗自然也被点中了十多人,沈黛原以为这样的倒霉事自己必然逃不掉,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倒霉被挑中的却不是她,而是一贯运气最好的宋月桃。

沈黛全须全尾地看着点完人的魔族从太玄都撤退回山下,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归墟君离开后,修真界如今掌事的几位长老商议了一整日,衡虚仙尊回来时,天色全暗,太玄都云深雾浓。

沈黛那时还在照料江临渊和宋月桃。

他们二人一个在此前一役中身负重伤,另一个因体质契合,又习过一些医修调养之法,刚给江临渊疗伤,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下。

“黛黛,你过来。”

“师尊。”沈黛闻言乖顺上前,“长老们商议得如何了?”

“如今我们势弱,只能暂时依他所言行事。”

归墟君所点之人不过一两百,有普通弟子,也有各家亲传弟子,人数不多不少,修为不高不低,实在是让人摸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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