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伽岚君确实未曾告诉他,不过说了又如何?江临渊如今被沈黛和谢无歧二人揍成重伤,还未痊愈,他捏死他易如反掌。

“是吗?可惜,我若是死了,这世间便再不可能有人为你造一个最真实的美梦了,你喜欢那个叫沈黛的小姑娘是吧?她与我们魔族少主看样子是今生缘定,情谊甚笃,没有旁人插足余地,难道你就没有不甘?不想全一个念想?”

江临渊眸中划过几分凝滞。

半响,他阖目。

“美梦又如何,都是假的。”

申屠止没有错过他某个瞬间,眼中的动摇之色。

魇妖最善窥伺人心,洞察人心中的每一个脆弱的角落。

没有人的心是一块刀枪不入的铁板,也没有人的心志是不可动摇的。

——只要给出合适的筹码。

“江临渊,你听过十方绘卷吗?”

若是沈黛在场,必然会想起当初纯陵藏书阁失窃时,被窃走的典籍里,就有记录着这十方绘卷的内容。

申屠止所说的一切,都和当日鉴衍大师与沈黛说的话合在了一起。

“十方指宇宙洪荒中,十个不同的方位,即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

“而这十方绘卷,展开便是生死、过去和未来。”

申屠止瞥见江临渊紧蹙的眉头,还有意识到什么,但又并未完全想通的困惑神色。

他弯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嗓音如冰棱,带着冰冷寒芒,平静又锐利:

“江临渊,在十方绘卷的方位中,过去也是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位面,在那里,你可以修正你所有的错误。”

江临渊的耳边似有簌簌雪声。

他知道,那是纯陵的大雪,还有身后谁人踩在雪地上,一步一步,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声。

这一瞬间回忆起来的过去,如此遥远,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梦。

“你若效忠于北宗魔域,未来属于我们,而过去,属于你。”

*

沈黛霍然睁开眼。

入目是金箔的房梁,上面雕了栩栩如生的孔雀图,一眼看去奢靡璀璨,色泽绚丽,是宿家才有的画风。

她还在长生岛,在宿檀给他们安排的观潮城中的金楼。

“醒啦?”

兰越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正在廊下煮茶,白茶香味随着袅袅雾气飘了进来。

沈黛还未回过神,兰越便仿佛知道她口渴般,给她到了一杯茶,从半开的窗外递给她。

“喝杯茶吧。”

沈黛愣愣接过,喝完还觉得口渴,又续了两杯才缓过劲来,开口问:

“师尊,我睡了多久啊?”

她记得她在睡前吃的那一把丹药里闻到了宁神芝的味道,宁神芝助眠,她猜到她吃完便不能装作睡觉的模样修炼,却没想到吃完就直接断片了。

兰越坐在小凳子上,宽袖垂到地面,看上去像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

“也就三天,不多,凡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可是骨骼都重塑了一遍,更要好好休养,之后的宴会去不去也无所谓,你若觉得还不舒服,就躺下继续睡。”

三天!

沈黛差点惊得从榻上跳起来。

“不睡了不睡了。”

就这样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的休息了三日,这太奢侈了,沈黛立刻就要穿鞋下床。

“那个魇妖,魇妖抓回来了吗?还有溟涬海里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好多事,我本来想回来那天就和您说的,还有好多事我想不明白呢……”

兰越见她急冲冲从屋里跑出来,跟个小炮仗一样,劝也劝不住,也就不劝了。

“你是想说天元剑和战神应龙的事对不对?那些事阿歧和阿应都和我说了,你担心雩泽珠的下落对不对?别着急,重霄君说萧寻已经自请去寻雩泽珠,说一定要找来还给你……来,过来我这里坐。”

兰越也给沈黛搬了个小凳子,挨着他在廊下坐着。

“……我倒也不是一定要雩泽珠,只要不落在魇族和魔族的手中就行了。”

毕竟她如果真的需要,还有另一颗雩泽珠在纯陵十三宗,虽然她已记不得具体方位,但把纯陵十三宗掘地三尺,肯定是能够翻出来的。

“这些事自有重霄君和那些仙门大能操心,有他们在,用不着你一个小辈冲在前面。”

兰越捻起一旁小桌上的茶点,递给沈黛。

“尝尝这个马蹄糕,宿檀姑娘推荐的,我尝了,确实好吃,适合一边看戏一边吃。”

沈黛略显茫然地接过马蹄糕咬了一口,疑惑问:

“什么看戏……”

兰越笑而不语,只看向廊外庭院里一颗大树。

长生岛已入冬季,大树光秃秃的,借着月光,沈黛很容易便能看清那树上挂着的人影。

啪叽。

马蹄糕掉在裙摆上。

沈黛瞠目结舌。

被捆成粽子挂在树上的谢无歧看着那半块掉在地上的马蹄糕,被夜风吹得晃晃悠悠之时,他顶着唇角淤青的脸上还露出几分不羁笑意。

谢无歧看着那还留着少女牙印的马蹄糕,舔了舔干涩的唇,弯唇道:

“不要的马蹄糕可以喂给师兄,师兄饿了三天,馋了。”

第七十九章

“……师、师尊?”

沈黛略带僵硬地回过头,看向她身旁依然仙姿俊逸、温柔和蔼的青年。

青年仙尊的唇畔还挂着亲切笑意,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会把不听话的徒弟挂在树上反省的人。

“这几日你和阿应都闭门养伤,闲来无聊,便于阿歧切磋了一二。”

兰越垂眸吹了吹茶叶,暗绿色的梗在茶汤起伏,他含笑道:

“确实进步了不少,难怪能从第十重隐界中毫发无损的出来——不过要是能把这点本事用在保护同门上,我应该会更欣慰一些。”

“有、有的!”沈黛连忙替谢无歧说好话,“在天元殿外我被魇妖击落时,是二师兄——”

“帮你揍回去了?”兰越笑眯眯道。

“那、那倒没有……”

沈黛说着心虚了一点点,但还是竭力解释:

“那是因为对方滑得跟泥鳅一样,如果正面打起来,二师兄肯定不会输……而且我也给自己报仇了,我砍了他一条胳膊呢!”

就算他还能再接个假胳膊,那肯定也没有原装好用。

兰越看着沈黛眼中那点亮晶晶求表扬的神色,笑着拍了拍她头顶。

“你做得很好。”

挨夸的沈黛满足地抿出笑意,眼尾弯弯的,像天边月牙。

自沈黛金丹碎后重修,便是兰越一手教导她。

越教越发现,沈黛一招一式之间的习惯一点也不像修道几年就能养成的,那样不给敌人留退路、也不给自己留退路的打法,说是哪个宗门花了十几年才培养出来的死士他都信。

想到这里,兰越眸色中带了几分感慨:

“但我可从没教过你那样以伤换伤的打法,你并非单打独斗,面对太强的敌人时,依靠同伴绝不是懦弱之举,明白吗?”

沈黛一怔,兰越说的这个,她倒是从没想过。

她只是想着要再强一点,更强一点,谢无歧与方应许都可以独当一面,她也必须达到那样的标准,才不辜负兰越的栽培。

“可是……”

共2页/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