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只在京城待了一个多月,那段时间,红芸能明显感觉到宴云何变了。

曾经肆意的少年,被淬炼得一身锋芒,仅仅是坐在那里,都气势迫人。

她听过夫人叹息,说宴云何肖似祖父,连性格都一模一样。

宴夫人出身名门,祖父曾是开朝名将,为她订下与永安侯府的娃娃亲。

她知道儿子选择了多艰难的路,要见尸山血海,得经杀戮无数,被无尽的痛苦与孤独磨练。

但总得有人带兵打仗,保家卫国。

如果宴云何有这样的天赋,她不会阻止,侯爷与她不同,他不明白宴云何为什么不能安分守己,娶妻生子,平平稳稳度过一生。

红芸仍记得宴云何刚回府的时候,异常沉默寡言,变得很爱饮酒。夜间也不许有人候在房中,只独自抱剑入睡。

后来才逐渐好了些,少爷脸上多了笑容,同他们也会说话打趣了,看起来像恢复成从前模样。

可红芸总觉得,与其说是恢复,不如说是伪装。

宴云何不知红芸心中的担忧,他在箱子里挑了些配饰,就算要轻装上阵,打扮还是不能少的。

他没有和虞钦约定在哪会面,待他骑马来到城门口,就见虞钦已经候在那里了。

同他一般轻装便行,骑着头高大黑马,换了身朴素青衣。

宴云何没停下同人打招呼,实际上他跟这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虞钦随在他身后,一路无话,直至需要过夜休息时,两人第一次产生交流与分歧。

“驿站本就为出差官吏所用,为何不用?”虞钦不满道。

宴云何甩着腰间的玉佩,一副公子哥毛病发作的模样:“我就是要住客栈,还要睡上等客房,你若不愿同我一起,也可以选择留在驿站过夜。”

开玩笑,驿站条件这样差,住就不提了,他可不想在辛苦奔波一天后,还要从饭里吃出虫子。

宴云何从不在这方面为难自己,哪怕在边疆那般寒苦之地,他也会想方设法改善条件。

虞钦眉心皱得更深,他打量着宴云何,估量着第二日宴云何偷偷离开的可能性。

宴云何和虞钦分工不同,互相独立,彼此牵制,简单来说,便是宴云何负责兵马剿匪,虞钦负责监察处决。

但若是宴云何甩开他独自行动,对宴云何来说无过,对虞钦来说却是失职。

宴云何不耐烦等他回答,马鞭一扬,疾驰而去。

直到进了镇里,发觉紧跟其后的虞钦,宴云何才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深冬夜里寒冷,虞钦学的那破烂功法,本就糟践身子,整天面无血色。

若还要在驿站那种地方呆着,无需宴云何亲自动手,怕一晚上过去,就冻得一命呜呼。

宴云何同掌柜的要了一间上房,转头等虞钦也开好房,再一同用膳。

哪知虞钦要了一间下房,旁边就是通铺间,人来人往,隔音不好,晚上睡觉呼噜震天动地,这人能睡着?

宴云何没正形地靠在柜台上,凉凉地说:“虞公子,你是故意睡在楼梯旁边,好守着我吗?要真想守着我,睡在我房里不是更好?”

掌柜忍不住看了看站在柜台前的两位公子,果然都长得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尤其是这青衣男子,面貌实在优越,掌柜开了这么多年的客栈,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

方才刚一进客栈,喧闹的人声都静了静。

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此处,明里暗里,皆在打量。

且听另一位黑衣公子所说之言,这位虞公子竟是个好男风的,还苦苦纠缠?

掌柜八卦地竖起了耳朵,然而虞钦却没满足掌柜的好奇心,将银子压在柜台上,仍道:“一间下房。”

掌柜刚想收下银子,那少得可怜的碎银,被人狠狠一拍后,纳于掌中。

宴云何掏出一锭元宝,面色不好道:“两间上房。”

刚进入客栈时,多少人在偷看虞钦,不仅是掌柜发觉,宴云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又没瞎,更不是死人,怎么会感觉不到。

若目光似箭,虞钦怕都要扎成刺猬了。

这人还要睡下房,睡什么睡!等着被人夜袭吗!

第十一章

不等青衣公子的反应,掌柜立刻收下了银钱,喊来小二送两位贵客上去。

小二应声而来,热情地引着宴云何上楼,还问道:“客官想在房里用膳还是在大堂?”

宴云何回首看着虞钦:“还不走?”

虞钦缓缓行至他身边,看不出心情好坏:“银子要等回京以后再还你。”

宴云何懒得同他扯这些,就虞府那年久失修的状况,加上零星几个的老仆,虞钦的经济状况可想而知。

也不知道钱究竟花去了哪里,穷得叮当响。

难道跟了太后以后,只得了那件狐裘皮子?

宴云何打量着虞钦身上的冬衣,用料普通,实用性有余,观赏性不足。

“小二问我们要在哪用膳。”宴云何本还想在大堂用膳,因为这种地方杂七杂八的消息最多,亦可能有从云洲来的商客,能够打听一二。

但想到刚刚虞钦在客栈里引起的注意,宴云何冲小二道:“就在屋里吃吧。”

虞钦不置可否,只因宴云何做决定的时候,从不会听从他的意见,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来到房中,用膳沐浴,宴云何换了身衣服,来到客栈大堂。

堂中仍坐着几位大汉,正在饮酒。宴云何在军营里呆了许久,最擅长同人侃天说地,尤其是加点美酒,借着酒劲正酣,没什么话是套不出来的。

几位大汉也与他投缘,一位陈姓的大哥,便是镖局出身,平日带货跑商。

他听到宴云何要往云洲去,不由咋舌:“小伙子怎么要去那种地方?”

“我有个妹子嫁去云洲,前不久突然跟家里断了联系,我有点担心,想去找一找她。”宴云何忧心忡忡道。

陈大哥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听宴云何是为了妹子,立即道:“那你还是赶紧去云洲看一看,现在云洲乱得很。”

“我们虽说是干镖局的,但没几个人敢接云洲的生意了。”

陈大哥好似觉得自己说得太严重,立刻找补道:“不过你妹子肯定没事,传闻那些山贼虽是匪类,但还挺讲道义,是不动良民的。而且我听说,朝廷好像马上就要派人去清剿他们了。”

宴云何给陈大哥倒酒:“真的吗?朝廷要派人这消息靠谱不?”

成景帝才将任务派发给他,截至今日不到两天,怎么就连江湖客都知道了朝廷派人过去了,从哪走漏的消息,传播得还这样快。

陈大哥拍着胸口道:“怎么不靠谱,我就是混这一行的,连是哪个大人我都听说了,好像是一个姓宴的小将军,还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谁一般:“还有那个杀神。”

宴云何同样压低了声音:“谁啊?”

烛火摇晃,客栈里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这个角落还亮着。

气氛也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大家皆安静下来,听着陈大哥压抑的腔调。

“据说那杀神面容极其丑陋,最讨厌别人看他,有谁敢多看他一眼,晚上就会有锦衣卫去府里把那个人的眼珠子挖掉。”

“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只要落到他手里,通通就一个字。”陈大哥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传说杀神最喜欢在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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