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淡定的姿态让俞敏华很满意,她点点头,又看向俞知岁,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见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松口气。

她对严松筠道:“这儿也没什么事了,小严你先带岁岁回去吧,好好休息。”

说完摸摸俞知岁的手,觉得有些冰,就安慰道:“别想那些事了,回去喝点姜汤,暖乎乎地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俞知岁蔫蔫地嗯了声,严松筠同俞敏华和俞知年道了声别,拍了拍她肩膀,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罩住她,搂着她就往外走。

他们从后门提前离开了婚礼现场,回去的一路上,俞知岁都很沉默,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松筠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吻她的脸,低声哄道:“没事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好不好?”

他以为俞知岁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所以难过。

童年遭遇的伤害,经常需要花很多时间去抚平,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有疮疤,他能理解她的难过,却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他轻轻地拍着俞知岁的背,哄着问道:“后天就是感恩节了,咱们要出去吃火鸡吗?”

“哦,对了,我没准备礼物,你别生气,实在是我们家从来不过这种节,记不住日期。”

“但是你要的话,我改天补给你,行么?这次还送首饰行吗?我那天看书,看到一句据说是莎士比亚的话,据说啊,我也没查证,说是‘珠宝沉默不语,却比任何语言更能打动女人的心’,你觉得对不对?”

他低声絮絮地说着别的事,想要将她的注意力从往事上吸引开。

俞知岁静静地听着,眉眼安宁,却忽然问了一句:“严松筠,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打他吗?”

严松筠一愣,“……不是你说的,怕脏了自己的手么?”

“不是。”她摇摇头,声音很轻,“至少不全是。”

她说完,把脸埋进严松筠怀里,呼吸声变得深重了一点。

“有些事我谁也没说过,没跟姑姑说,也没跟大哥说,这么多年我以为我都忘了,可是看见他,我才发现,我没有忘,也没办法忘。”

她的声音嗡嗡的,透着严松筠无法忽视的低沉,他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

他听到她说:“但是藏在心里太久了,我觉得难受,是不是说出来会好一点?严松筠,我能相信你吗?”

严松筠沉默片刻,道:“不,岁岁,你与其期望我保守秘密,不如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秘密一旦被第二个人所知,就不再是秘密了。”

俞知岁失笑,说:“也是,可是我还是想说,简单的说,好么?”

“如果那样你心里会舒服点,就说吧。”他低头用脸贴贴她的鬓角,低声保证,“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你说也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只是……”她短促地笑了声,“我只是没办法面对自己而已,而不是觉得对不起任何人。”

严松筠对她这个说法感到疑惑。

“其实当时,那几个绑匪是想撕票的。”俞知岁紧接着说了一句。

严松筠闻言,揽着她的胳膊骤然一紧,“……什么?”

“我不知道那几个人被抓以后有没有告诉过警方,警方又有没有告诉过姑姑,但我很确定,我亲耳听到他们说……”

“要不把她做了吧,带着也走不远。做了干嘛,卖到山沟沟去,给人当童养媳,过两年长开了就能生孩子了,这么远她怎么跑得回来,就算想跑,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人也不会让她跑的。但是风险还是太大了,万一呢?大哥,你做了她,还要处理尸体,更麻烦,还损失一笔钱,卖了她,挣了这一笔我们就远走高飞。是啊,大哥,我觉得可以,我们没必要做了她……”

她一句一句地复述着藏在记忆里十几年的话,已经不知道哪句是哪个人说的了,只记得确实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严松筠的脸色越听越阴沉,他叫了声她的名字,想阻止她继续回忆,但她却像是完全没听到,沉溺在回忆里。

“他们以为我已经晕死了过去,就在那个仓库的门口商量,但我却偏偏在那个时候醒了。”

“我很怕,怕极了,但我没有力气逃跑。”

“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固定来查看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有次听到他们说话,说他妹妹怎么样……我就装作昏迷不醒,叫哥哥,严松筠,我没办法了,这是我从电视里看来的,女主角对着绑匪叫哥哥,激起了他最后的良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也是被人挟持当做人质最后杀死了的。”

“我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我没有别的方法,只能赌他和妹妹感情很好,这个做法很冒险,但我很幸运,第二天他再来查看我的时候,跟我说,你倒霉啊,你就是你哥骗出来的。”

“我就哭,跟他说,我很喜欢我的哥哥,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他不好的事,我爸爸妈妈死了,姑姑抢走了他们留给我的东西,还带来一个野种,那个野种欺负我,他们还不给我吃饱饭,我做梦都想哥哥来带我走,去哪儿我都愿意,我一点都不恨他……”

“我撒谎,说假话,眼睛眨都不眨,明明姑姑和大哥都对我很好,都让着我想着我,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极力诋毁他们,撕开我的疮疤,跟他说我是个孤儿,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很想我的哥哥……我恨唐贺,但是我想活着,就叫他哥哥……可是我恨他,我人生中第一次学会恨,就是因为他……”

严松筠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她为什么会说无法面对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了。

“你讨厌的,只是那个弱小的自己,对不对?”他低头,轻轻地吻在她耳朵上。

俞知岁犹豫了片刻,点点头,“……我觉得是,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个时候我聪明点,就不会被唐贺骗了,也就不用遭那么多罪。”

“严松筠,那个关我的地方特别吓人,黑黢黢的,只有墙连着屋顶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我感觉像地牢……”

“不要再想了。”她话没说完,就被严松筠捂住了耳朵,阻止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不要再想,越想给你的伤害就越大。”

他语气很认真地说:“你错了,你不应该以大人的要求,去要求十岁的自己,十岁的人还是小孩子,遇到危险能想到电视剧里的桥段,想办法自救,已经很了不起了,弱小不是你的错。”

年龄,心智,力气,不管从哪方面讲,她都只是一个小孩,面对的却是几个年轻力壮,心智健全的大男人。

她能想到办法,已经很难得了。

严松筠有些无奈,“所以你的胜负欲,就是这么来的吗?不管对方实力是不是和你有差距,只要你想,就一定要胜过人家?”

可是现实就是,比她厉害多了去了,“你没人家本事好,输了怎么办?自己生闷气?”

俞知岁努努嘴,哼了声。

严松筠忽然想到:“你不会以前念书考试没别人高分,也要偷偷生气吧?”

俞知岁还是不吱声,他就知道了,忍不住呵的一声冷笑,“你这不就是自己气自己么?气出病来谁能替?”

“……我后来没有了,就几次!”俞知岁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那人受到打击多了,总会面对现实的,不是吗?!”

严松筠一时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方才脸上的担忧一瞬间烟消云散。

一开始他还以为会听到她难愈的心理创伤,以为她会哭,还有头疼怎么才能安慰她,结果没成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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