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至,方才他恍神的那一吸,也是在顾昭的元炁中感受到了光阴之力,倘若没有这一吸的恍神,他又怎会被刺中印堂之穴位,乃至被破了泥丸宫,自此一败涂地。

冲虚道长不甘心,命胎本该是清明气正,不染人间恶念的面上都有了狰狞之色。

“我不服,为何,为何你身上有了我跳丸秘宝的气息。”

顾昭叹道,“怎么会没事,我刚才死了啊。”

胡说!

冲虚道长的命胎瞪了一眼,正待说话。

“旁人不知,道长怎能不知?”

“我刚才确实是死了。”

冲虚道长停住了话头,是啊,方才此处,除了自己的气息,明明已经没有了旁人的气息。

他惊疑不定,既然如此,又怎能让这顾小郎逃出生天?甚至还炼化了他的跳丸秘宝。

是的,炼化。

方才他那一下恍神,就是受跳丸日月的影响,明明是他的秘宝,最后,最后却败在了这个上头。

顾昭:“不过是向死而生罢了,光阴流逝无人能阻,过好每一日方能无悔,如此才是正途。”

“我想,道长的这一跳丸秘宝,不过也是想劝君珍惜少年时。”

好好的一个法宝,在冲虚道长手中竟然用成了邪物,顾昭看向冲虚道长的眼睛里有着谴责。

“不愧是会逛花楼的道长,这六根中身根不净,意根也不清净,唉。”

又被这顾小郎提到逛花楼,冲虚道长面上难看狰狞了一下。

没有没有,那瑜贵妃是他家陛下的女人,她不忠不贞,合该赎罪,为陛下的复国大业供奉力量,他可没有行那苟且之事。

不过,此时他已经无暇计较这口角之争了。

冲虚道长愣了愣,随即面有恍然之色。

向死而生......劝君珍惜少年时。

竟然是如此简单!

学堂里,有些迂腐的书生摇头晃脑,最是爱说的一句,劝君珍惜少年时......竟然是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冲虚道长笑得几乎要癫狂了。

他这是上赶着给这顾小郎送机缘了啊,哈哈哈,哈哈哈,世间最讽刺的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顾昭没有说话打断,体贴的等他笑完了,这才开口道。

“还要多谢道长的秘宝了,方才一用,果真不俗。”

“此处光阴非故国,旧人犹记当年月,真是令人心生怅惘啊。”

冲虚道长气急,“你!”

果真如此,刚刚他那一下恍神且心生怅惘,果真是这顾小郎用了跳丸日月的光阴之法!

……罢罢,他得到这跳丸日月许久,竟没有寻到它真正的用处,是他技不如人啊!

冲虚道长颓然,看着顾昭又恨又嫉妒,最后喃喃道。

“不愧是能得玉溪真人真传的,沧海桑田,真人早已湮灭,功法不存,不想是小郎得了,如此天资,我冲虚败了也不丢人。”

顾昭好脾气,“是是是,不丢人,左右你也不是我抓到的第一个道人命胎了。”

冲虚道长抬头。

这是何意?

顾昭也不卖关子,“道长可知韩子清韩道人?”

“不知。”冲虚道长应的也干脆。

顾昭瞧他神情不似作伪,眉头微微蹙了蹙,随即恍然。

“是昭的错,那韩子清韩道长那时还不叫韩子清。”

顾昭想了想,也想不清楚,在和瑜娘欢好时,韩子清该唤做什么。

毕竟,他可是夺了好几次的命胎。

......似乎姓李?

顾昭收回思绪,“应该是姓李,不过,既然你认得瑜贵妃,怎么会认不得李道长呢?咳,他是瑜贵妃的情人啊。”

一句情人,顾昭说完,微微有些羞赧。

她明明还小呢,居然说这等虎狼之词了,都怪这些道长,一个个的,居然都如此六根不清净!

顾昭瞪了一眼冲虚道长,真是,真是败坏他们道门的清誉!

听到一句瑜贵妃的情人,冲虚道长恍然,喃喃道,“是他......他竟然还活着。”

顾昭:“你都活着,他自然也能活着。”

冲虚道长瞥了顾昭一眼,语气里有着自得和嫌弃。

“怎可把我和他相提并论,顾小郎,虽然我败在你手中,不过,平心而论,要是没有那跳丸日月秘宝,咱们鹿死谁手还不知呢。”

他的资质,可比那李行德那贼牛鼻子老道好太多了。

冲虚道长不自觉的挺直了身板,命胎小人抚了抚长须,颇为自得模样。

顾昭眉开眼笑,“是是,所以我刚才说了,还要谢道长赠我这一场机缘呢。”

什么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冲虚道长抚须的手一顿,怒道:“你!”

顾昭不再理他,看来,冲虚道长口中的陛下,就是被瑜贵妃戴了绿帽的那一个。

啧,真巧!

她就差一个陛下没瞧到了。

......

想着毛鬼神说的谢家庄鬼母蛛一事,顾昭提着冲虚道长的命胎,正待抬脚进鬼道,准备去临沂的谢家瞧瞧。

好歹得把小月的阿爹阿娘带出来。

这时,冰寒土冻的地里冒出一抹新绿。

顾昭看了过去,只见绿意就像是一道蜿蜒的藤蔓,它一点点的攀上地上冲虚道长的尸身,就像是一条长蛇,倏忽的昂首张开獠牙,将冲虚道长的尸身缠绕绞杀。

不过是一瞬,鲜血碎肉落地,地上的黑泥一翻,将那血骨吞噬。

冲虚道长的命胎目眦尽裂,“不!”

他的身子!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挽回之地?

顾昭有些诧异,她环顾了周围一眼,山林意志?

这时,颇为潦倒残败的息明山吹来一阵山风,带着山谷幽咽的声音,犹带焦黑的残树在风中摇摆了几下,似有一声喟叹自山腹之中传来。

“多谢顾小郎。”

这道风带着熟悉的气息,温柔又宽和,顾昭恍然,是它……

方才在跳丸日月秘法中,瞧着自己手上爬上的皱纹,心慌时候,是这一阵山风吹来,带着安抚之意。

也带来了地下种子破壳的声音。

是它让自己沉下心,明白死亡并非都是可怕的。

顾昭郑重:“该是我谢山神才是。”

山神喟叹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风来,与此同时,顾昭脑海中浮现了一幕,顿时,她知道山神为何谢她了。

……

在这一幕中,那时应该是夏日时节。

息明山草木青翠,郁郁葱葱,风来,重峦叠嶂的山木摇摇摆摆,松针簌簌,木槿花开了一丛又一丛,花多色艳,鸟儿鸣叫,树上有小松鼠相互嬉闹。

山林自有一番静谧和热闹。

这时,一双祥云靴踩着山林积累的枯叶出现,只见一位道人着一身青布道袍,手中持一柄麈尾木柄的拂尘。

视线往上,他鹤发白须,面容紧致,自有一番仙家出尘之貌。

鸟儿从枝头的这一边跳到另一边,歪了歪头,没有飞走,就连机敏的小松鼠也是。

来人正是冲虚道长。

他道法精湛,一身气息纯厚清静,是以,鸟儿松鼠等物都有亲近之意而无惧意。

只见他轻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