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声音一下便震溃了安山道长手中聚起的灵炁,一团血雾袭来,将半空中碎成星点的灵炁绞杀。

安山道长震得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眼里有着惊骇。

这般强悍?

难道,这就是修罗道堕神的力量吗?

“风眠小友,你这是包庇啊。”

孟风眠眼眸垂了垂,没有应话,然而,他手中的黑背弯刀始终是战斗的状态,安山道长可以看到,刀背上时不时有血雾一般的红光弥漫而过,那是杀戮之炁,必定是饮尽鲜血,经历了数以千万计的厮杀才养出的。

糊涂,糊涂啊!

安山道长瞧着孟风眠的目光,就像瞧着那误入歧途的年轻人。

……

那厢,小狸的视线落在严若南身上,见他惊骇又不安的瞧着自己,目光躲闪,不禁愉悦的喵呜了一声。

“小子,你认出我来了,是不?”

“不不,不不。”严若南后退,脸色发白,“我不认得你。”

严若南这副模样,谁都瞧出其中有鬼,严夫人拍着严若南的手,担心不已。

“南儿……”

严老爷紧随其后,也开口安抚道,“南儿莫忧,道长扬善除恶,如此恶妖,他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爹,娘……”

严若南的目光在严老爷和严夫人之间打转,凄惶无主。

“哎!在,我们都在!”严夫人严老爷瞧了心中大恸,忙不迭的应道。

小狸继续紧逼,“你清楚的,你清楚的明白,为何我要咬了你的手足,还咬了许立,黄韦彬,张学岩,陈士诚,李双这五人,你明白的,不是吗?”

在听到这几个名字的时候,严若南摇着头,一脸的痛苦和懊悔,这几个人,这几个人……

旁边,严夫人和严老爷在听到许黄张陈李这几个姓氏时,也是动作一停。

这两日,他们是知道郡城还有其他五户遭了罪,只是,他们不知道,遭罪的竟然是这几户人家。

毕竟,他们家里遭了妖邪,严若南被咬了手指脚趾,为人父母的,本来就已经被吓得心神俱裂,又要找大夫,又要照顾严若南。

那样的伤口,怎么会没什么问题?头一日,严若南那是全身滚烫滚烫的,嘴里发着胡话。

待热意退了,他们有了空闲,又在发愁这严家的富贵前途……

没了,都没了,解元,状元,知书达理的小姐,大官员的亲家……都没了!

严夫人盯着小狸,恨声道,“你是卫家人!”

“卫蒙,卫平彦,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严若南一把推开严夫人,紧着就将手‌‎‎‍‍插‎‌‌‍进‍‎‌‎发间,狠命的往下拉扯,没了手指的手扯不住发,他就用它拼命的拍自己的脑袋,包裹着伤口的布上有血沁出,神情癫狂。

“都让你们别提卫家,别提卫平彦,别提别提了!你们作甚还要提?你瞧这猫,它这不是就寻上门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卫平彦有邪法……”

“小叔叔……哪里有人喊一只猫叫做小叔叔的,哈,死了,明明都该死了……阴魂不散,阴魂不散!”

“南儿……”严夫人被严若南这么一推伤到了,捂着嘴,眼里的泪花欲泣未泣。

严若南眼神阴森,“我就知道那日不吉祥,好端端,先生提了平彦,阿娘你也提了平彦……你还想怎么样,我严家舍了富贵,官府那儿,这案子已经结了,你还想怎样?”

小狸心里恨极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想怎样,我自然是要你生不如死!”

“要不是你这小心眼的蠢货,只是因为私塾的先生多看顾了平彦一些,就唆使许黄张陈李五个小儿动手,大冷的冬日里将平彦推到了河里,我怎么会没了大哥,没了家……”

“是你,就是你!打小就心坏的东西!”

“富贵?这算什么?我就是要等你功成名就的前一刻,让你狠狠的跌一跤,最好从此都站不起来,怎样,是不是很痛?”

小狸凶狠的扬了扬爪子,上头有金戈之炁。

孟风眠只觉得肩头有湿润之感。

他侧头看去,只见那圆圆的猫眼里有眼泪滴下,啪嗒啪嗒,湿了自己薄薄的衣裳,他迟疑了下,抬手接过肩上的猫咪,抱在手中,顺着猫儿的背脊摸了摸。

热乎乎的,软软又蓬蓬的。

孟风眠低垂着眉眼,脑子有些放空,漫无边际的想着。

严夫人色厉内荏:“我,我们赔银子了。”

“呸!”小狸暴起,手中的爪子一划,金炁化作利光,猛地朝严夫人嘴处划去。

“啊!”严夫人惊呼,急急的抬手挡了挡。

安山道长手中葫芦飞出,只听一道铮然的金石相击之声,下一刻,葫芦在半空中旋转,只见葫芦肚上有三道利爪的划痕。

多管闲事的臭道士!

小狸狠狠地瞪了安山道长一眼。

下一刻,它视线一转,落在心有余悸的严夫人身上,恨声不已。

“赔了银子?你赔给谁了?不过是替他们五家出了以银赎刑的银子,又出了封口的银子,让他们不要供出你家小子罢了!”

“这下子还好意思和我说,你们赔了银子?说笑话的吧!”

可怜它大哥,它大哥没了。

小狸嘴里发狠,眼里有泪簌簌落下。

只见猫毛被沾湿,胡子耷拉的垂着,狼狈又可怜。

“我舍了两条尾巴,救活了平彦,却没有救活大哥……那时候我瞧到大哥的魂魄了,他瞧着平彦活了,心里很欣慰,他冲我笑了笑,不要我的尾巴……”

大哥,他不要它的命,他不要它救啊,因为他瞧到了,它只有两条尾巴,要是都给了出去,它就活不成了。

它不想大哥死,大哥也不想它死。

想到这,小狸又伤心的落下眼泪。

孟风眠沉默了片刻,抱着缩成一团的小狸,摸了摸它的背脊,抬脚往前。

安山道长伸手一拦,“风眠小友,你要去何处?”

孟风眠:“让开。”

“不行,风眠小友,你的神魂自修罗道中而来,沾染了浓厚的杀戮之炁,不可随意妄走妄动——”恐危害人间啊。

他的话还未说完,倏忽的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众人在惊骇的神情中,只见孟风眠手中的弯刀往前一挥,此地起了巨大的飓风,风卷起安山道长曲烟,还有严家一行人,下一刻,在他们的惊呼中,朝远处砸去。

安山道长重重的落地,扶着腰,“哎哟哟,我的老腰,风眠小友——”着实心狠啊。

下一刻,两截断掉的烟杆子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入他的怀里,安山道长没有将话说完,狠狠的沉默了。

风眠小友这是何意。

……一刀两断?

从修罗道出来的那一刃弯刀断了他的法器开始,也许,他们过往的情分也就断了吧,就像这两截烟杆子。

曲烟倒是没什么事,他一落地,瞧见坐在地上扶腰的道长,急急的过来,关切道。

“道长,您没事吧。”

安山道长看着手中的烟杆子,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曲烟,风眠……唉,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风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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