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新郎官接亲来了!”

这时,鬼群中倏忽的响起了一声欢喜的高呼声,大家伙儿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迎亲的队伍来了。

陈夫人大喜,陈老汉瞧了瞧时辰,吉时未误,他别别扭扭的别开头,被陈夫人一拍,转过头瞪了她一眼,陈夫人一点也不惧,跟着瞪了回来。

陈老汉心里的气反倒被这一瞪给瞪没了,他哈哈笑了一声,面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回过头,同样欢喜的振臂一呼。

“鼓乐,鼓乐!”

“大声点儿,迎亲的队伍来了,大家伙儿欢喜一点,热情一点儿,今晚请大家吃顿好的!”

“好嘞!”有好热闹的鬼大声喊一声。

瞬间,这一处锣鼓的声音更大声了,只见秋风呼呼,灯笼摇摇,月色都朦胧了几分。

顾昭欢喜:“新郎可算来了,等拜了礼,咱们就能吃席了。”

孟风眠忍不住失笑。

顾家阿弟一直说吃席,等一会儿真上了桌,还不定会动筷子呢,就是凑个热闹,图个喜庆罢了。

顾昭视线跟着瞧向迎亲的队伍,这一瞧,当即咦了一声。

“怎么了?”孟风眠问道。

顾昭:“瞧到熟人了。”

是熟人,不是熟悉的鬼,孟风眠顺着顾昭的视线看去,能感受到,迎亲队伍里有好几股气息和鬼不一样,那些气息倒是和他们的一样。

看来,队伍里混了一些阳世之人。

……

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了,只见新郎官穿一身红袍,胸前一朵大红花,骑着一匹白马,春风得意的过来了。

旁边,媒人甩着帕子,嘴里不住的说着吉祥话,唇边一个媒人痣也活泼的跟着上下动。

后头,轿夫抬着大红色的花轿,行进间,鼓乐飘飘。

一群鬼当中,裴一清吓得脸色发白,他紧紧的拽着缰绳,脚步踉跄,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众鬼一样,唇边勾一道僵硬的笑。

“大,大人,这下该如何是好。”

被他唤做大人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五十好几六十模样,他坐在大青驴上,背上背一青色包裹,听到裴一清的话,叹了口气。

“裴大人不知,老夫又怎么会知?”

他环顾了一眼周围,只见周围一片的红,前头的宅子也是红色灯笼高挂,彩绸飘飘,那儿,女方一家高高兴兴的准备迎亲,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喜庆热闹的场景。

前提是,大家伙的脚别不着地。

鬼亲,他们碰到鬼亲了啊!

老者,也就是江治睿江老大人叹了口气,神情郁郁。

“这事都怨我,要不是我贪快,一意孤行要走这条山道,咱们就碰不到这事了。”

“裴大人,要是老夫先一步走了,你放心,老夫一定会死皮赖脸的加入他们,凭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劝他们放你走的。”

他一把捏住胸膛背着的行囊,紧了紧,不厌其烦的交代重任。

“这密钥别丢了,你逃了命,明儿就带着它去祈北郡城,寻那郡守学政,好好的瞧瞧,密封的匣子有没有被动过,一定要一切无事,方可将卷子印下,知道没?”

末了,他叹了口气,声音沉沉,胸膛却挺直了。

“我等死了不要紧,万万莫要误了万千学子,这秋闱,定要顺顺利利的才好。”

裴一清啼笑皆非,“还不若我先大人一步死了呢,我护着大人就好。”

江治睿不以为意的点头,“不错不错,你先死了,也要记得护着我,咱们相互有个照应,万万不能同时死了,记住了吗?”

想了想,他觉得还有些不放心,又继续道。

“死了后也别懒惰,别留恋皮囊,紧着就要出来护着我,知道没?”

裴一清:……

见裴一清没有应声,江治睿的嗓门提高了好一些。

“听到了没,裴大人!”

“听到了听到了!”裴一清更心烦了。

那厢,顾昭耳朵灵,她将这两人谈话的内容听了个清楚,忍不住笑出了声,侧头和旁边的孟风眠笑道。

“这位老先生,说话倒是有意思。”

孟风眠点头,“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位老大人,他应该是祈北秋闱的主考官了。”

顾昭算了算时间,表哥他们的乡试是初九开始,今日都初五了,这两大人是来得迟了些,难怪翻了山想要抄小路。

只是运道不好,夜里时候,竟然碰到鬼娶亲了,不知什么原因,如今还被裹挟在了这迎亲队伍里了。

很快,顾昭和孟风眠便知道了,这俩大人为何被鬼新郎带着了。

……

“今儿是我家妹子大喜的日子,我陈家娇儿,娴雅大方,更有沉鱼落雁之貌,如此品貌兼备,新郎官要是没点什么,可不好将我这妹子讨回去了。”

“对对,这话在理!”

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喊声助阵,在裴一清和江治睿眼里,这些鬼脸色青白,嘴边勾一道僵僵的笑意,大声喊起来时,鬼音幽幢,重重叠叠,一身大红大绿的衣裳,下一瞬,好像就要朝他们扑来。

更吓人了。

“好!拿我弓箭来!”

新郎官喝了一声,接过后头小厮递来的弓箭,只见他一个用力,弓弦拉满,下一瞬,箭矢犹如流星一般飞过,直击门庭处的靶子,正中红心,饶是心神紧张惊惧的裴一清和江治睿两人都眼睛一亮,忍不住道了声好。

“好好!新郎官威猛!”

众鬼齐喝,鬼炁喧天。

受阴气影响,裴一清和江治睿的心神都不免一荡,有种神魂飘飘之感,身子都跟着轻了轻,好似要脱去了那沉重的皮囊。

孟风眠暗道不好。

这两人的状态,倒是有些像他当初生魂入鬼道的状态,他现在瞧过去,能瞧到他们身上的重影,和他们一道的随从也是一般模样。

孟风眠手中的弯刀一震,有杀戮之炁溢散而出,一瞬间,喝彩的众鬼莫名的觉得心中一寒,热闹的场景停滞了两息。

然而,裴一清几人的生魂还是在离体和未离体之间。

孟风眠的眼神黯淡了一刻。

他手中的刀,终究是杀戮之刀。

下一刻,只见顾昭手诀一翻,一道元炁化作流光,缠上了那道杀戮之炁,在《太初七籖化炁诀》的功法下,红光的凶意被化去,变得柔和。

一红一白的炁息缠绵,犹如飘扬在清风中的绸带,倏忽的一荡,拂过裴一清和江治睿,以及他们带来的一干随从。

瞬间,神魂稳固,神思清明。

顾昭回头瞧了一眼孟风眠,笑了笑。

“白色太素,红色又太艳,这样刚刚好。”

孟风眠怔了怔,他的目光落在顾昭身上,眼里是自己不曾察觉的平和和温意。

……刚刚好吗?

那厢,裴一清只觉得神情一爽,耳朵处的疼痛都缓了缓,下一刻,他视线一转,终于注意到鬼群中,有两个人的衣裳瞧过去像布的。

一位公子身穿白衣,长发披散,面如冠玉却又沉静,生了一双灰色的眼翳。

此时,他的目光落在旁边那人身上,而那人,此时正瞧着自己,眉眼含笑,还挥了挥手。

裴一清心道,怪哉,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下一刻,他眼睛瞪大了。

“顾,顾,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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