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长——”

“抱歉,弦断了。”

亭中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声,言语中还带着一丝歉意,“可有打扰你修炼?”

“……”

一听他这话,值守弟子的脸色又渐渐由白转红。

臊的。

潘小松是西姜峰一名外门弟子。

早些年还没进入剑宗的时候,他就听说妙音门功法奇特,可通过音律助人修行。

但南苍境路途遥远,妙音门人也一向行事低调,所以出身小镇的他也从未真正见识过。

直到近日峰上来了位妙音门的仙长,西姜峰的弟子间又开始悄悄流传起这一说法,然后再度被他听了去。

虽然弟子们都不知道这位仙长究竟是身份,但从峰主和长老们那毕恭毕敬的态度里,他们也能品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想来应该实力不俗。

正好今日值守时四下无人,亭台又隔得远,他一不留神便听入了迷,偷偷运转起了心法。

他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对方却什么都知道。一想到这,潘小松冷汗都流下来了。

“……多谢仙长宽宏大量,弟子无碍。”他低下头,羞愧地说道,同时心中又不免打起了鼓。

偷听琴音这事看起来好像不怎么严重,但实际上对于音修本人而言却无异于是拿剑修的剑去砍柴,拿佛修的念珠打算盘。

但凡遇上个脾气不好的,估计就直接动手了。哪怕是大能也不例外。

想到平时他们峰主长老的脾气,潘小松原以为对方至少会严厉苛责几句,却不想那人却风轻云淡地说:“无碍就好。”

“今夜某也不过偶发兴致,随手一弹,若是能够助你精进几分,倒也不算辜负这根断掉的弦了。”

“仙长……”

潘小松整个人都呆住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善良的前辈?!

他现在弃剑修乐还来不来得及?

正感动着,那人却话锋一转:“不过这也只是某的一家之谈罢了,今后你若是遇到旁人,万不可再如此鲁莽。”

这意思就是不追究了。

潘小松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越发感激,连忙点头答应:“仙长教训的是,弟子一定谨记。”

那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忽然又问:“此去东方是何处?”

潘小松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道:“是剑冢。”

男人微微皱眉:“剑冢?”

放眼修真界,或许会有人不知道妙音门、剑宗之类的修仙门派,但绝不会没有人不知道剑冢。

相传千百万年前仙魔大战便是在此界爆发,继而横尸万里、生灵涂炭,如今埋葬在剑冢里的每一把剑,都是陨落的仙骨幻化而成。

其地位之重要,甚至连如今的剑宗都只能称之为其守护者,而非拥有者。

但……

“再往东呢?”

“再往东的话便是东滁境了。”

东滁靠海,岛屿众多,仅有的小部分陆地也大多被河流分隔,因此那一片的门派虽多,但组织十分散乱,说是各方割据也不为过。

他们所修之术更是五花八门,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剑体音符阵医等等样样都有,但真要和剑宗、妙音门之类的比起来,却算不上是行家正宗。

因此,算来算去,除去靠双修之法独占鳌头的合欢宗与远居海外潜心修行的蓬莱阁以外,东滁几乎再没有能让人看得上眼的大门派。

而出于某些修仙界内心照不宣的原因,精通音律的妙音门似乎又和善用靡靡之音的合欢宗有些不合……

想到这,潘小松顿了顿,又说:“不过硬要说的话,其实还有一个青山峰,但方位略有些偏差。”

青山峰?

谢惊安微怔。

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儿听过,但谢惊安平时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钻研乐谱上,很少留意外界事物,一时半会儿竟还真想不起来。

他问:“此峰也是剑宗的么?”

潘小松闻言有些意外。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想想青山峰这些年没落得厉害,外人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也算正常,于是他点点头道:“自然。”

“仙长或许有所不知,方圆几百公里只有我们剑宗一个门派。最近的门派都得越过剑冢到东滁去了。”

说是这么说,但剑冢实在是太大了,剑宗九峰连起来也不到剑冢的三分之一。

更何况里面还残留着不少上古时期残留下来的法阵和余威,越往里走就越凶险,为了避免出事,大部分时候他们都会选择绕路而行。

想到他们峰主先前派人对各个值守弟子敲打过的话,潘小松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仙长可是要去东滁?”

谢惊安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

潘小松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头低了下去:“是弟子逾越了,仙长恕罪。”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一眼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他却莫名其妙地出了一身冷汗。

但好在最终谢惊安并没说什么,只淡淡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若翁峰主过问,便说是某的意思即可。”

一语双关。

潘小松今晚触了一连串的霉头,这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告退了。

而在他离开之后,谢惊安重新取出一根冰丝弦,但却并未立刻换上,只是静静地拿在手中看着,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直到片刻后,他突然又自嘲地笑了。

这里既然是剑宗,又怎么会有儒修的气息?

更何况儒修早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哪怕是以术法繁多而著称的东滁境也不可能会有儒修的存在。

或许只是错觉吧。

……

第24章 ◎论阿拉伯数字与飞升的关系◎

翌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徐岷玉骚扰,这一晚上明黛睡得格外安稳,甚至连之前一直隐隐作痛的丹田都没那么疼了,一觉无梦到天亮。

不过小豆丁睡完一觉之后还是没忘记他要跑操的事情,并且坚持要执行。

“师兄们都在认真修炼,阿阮也要努力才行!”他握紧了小拳头,目光坚定的样子像极了中二运动番里的主角。

嗯……幼儿版。

明黛拗不过他,但又怕他在山路上跑出什么问题,只好在早饭结束半个时辰后,等消化得差不多了,让他绕着院子跑了两圈。

小家伙腿短志不短,呼哧呼哧一顿开干,说好跑两圈就是两圈,丝毫不带马虎。

要不是明黛让他不要吵到师兄们闭关,他甚至还想自己喊两嗓子口号——因为昨天师兄们喊的时候他觉得可酷了!

明黛:……

就,心情复杂。

峰上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圈跑下来,小豆丁出了一身的汗。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的脑门,身上的旧衣服也浸了不少汗,偏偏一双眼睛亮得厉害,脏兮兮的小脸蛋上透出几分热过头的红润。

那样子好像在说——

师叔,我要饭回来啦~

借着这个机会,明黛原本打算帮他好好搓一搓泥,结果正准备转身去找澡盆和帕子呢,人家却主动跑到她面前来,兴奋地扬起小脸:

“师叔,清洁术!”

明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