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一次比一次强烈,就连握剑的右手也在不住地颤抖,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其实早就到了极限,甚至无法再多往前一寸。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颜色却慢慢变淡。

年幼的师弟师妹们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大师兄”明明是欢快憧憬的语气,却逐渐压得他喘不过气。

画面变得扭曲,声音也渐渐失真。

最后变成一道道盘旋的魔音。

【明明闭关时间最长,修为却一点也没有长进。】

【明明入门时间最久,至今却仍然是垫底。】

【你根本不配当大师兄,也不配拿剑!】

不……不是这样的……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或者说,无言以对。

辩解的语言如此苍白,甚至不堪一击,他本能地挣扎着,却又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掐住了脖子,徒劳地张着嘴,声音越来越微弱。

与此同时,在他那荒芜贫瘠的识海深处,一道灰色的漩涡浮出水面,伴随着痛楚不断放大,最后猛然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深渊,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云时!”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厉喝,少年猛然清醒!

可一睁开眼,却是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窗外暮色四合,万籁俱寂,只剩一轮惨白的弯月悬挂于天幕之上。

是梦?

他愣愣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来,又顺着耳际滑落下去,最后滴落在枕巾上,晕湿了一大片。

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梦?

云时脑海中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如潮水般回流的疲惫与痛楚已然告诉了他答案。

与此同时,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醒了?”

“……师叔?”

云时下意识地坐起身子。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丝火灵力从明黛指尖溢出,悄无声息地落在烛台上,暖黄的烛光跃动着充盈整个屋子,无形中驱散了原先那抹似有似无的冷清。

云时先是有些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然后才看清走进屋来的明黛。

她依旧穿着白日里那身衣服,手里提着平时里他们常用的食盒,虽然还没打开,但云时已经闻到了从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似乎有些呛。

明黛:“过来用饭。”

云时:“我、我不饿……”

咕……

话才说到一半,他的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响了。

云时顿时就红了脸。

明黛转过头来,戏谑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不饿,是一定会被自己的肚子打脸的吗?”

云时:“……”

明黛:“行了,赶紧过来用饭吧。咱们动静小点,大半夜的,别把你师弟师妹们给弄醒了。他们身上有伤,吃不了这么重油盐的东西。”

云时:“……好。”

他磨磨蹭蹭地下了床,走到师叔对面坐下。

明黛打开食盒,取出了两个用灵力封住口的大碗以及两双筷子。

云时借着烛光往里瞧,只见那碗里似乎是盛着什么汤粉,粉条似乎是透明状,汤上则浮着一层红亮亮的辣油和花生碎。

灵力一撤开,一股闻所未闻的霸道香味顿时攻占嗅觉。

在明黛的眼神鼓励下,云时试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然后毫无防备地被辣子油呛了个正着!

“咳咳咳、师叔……”

云时顿时一阵乱咳,差点把眼泪都呛出来了。他眼圈红红的,哑着声音问:“这、这是什么咳咳……”

明黛:“酸辣粉。”

说完,她慢条斯理地嗦了一筷子。

云时一听这名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说:“怎么突然会想到做这个……”

明黛叹了口气:“因为只有这个。”

按照江湖规矩,这种深夜谈话通常都是炸串配酒——实在不行炸鸡也行,但一来她没地方也没那工夫去弄串,二来云时还小,根本喝不了酒。

她倒是想吃个深夜修仙标配方便面加卤蛋呢,笑死,修仙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修仙用的方便面。

于是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同为路边摊兄弟的酸辣粉了。

不过酸辣粉也有酸辣粉的好,最起码它辣眼泪。

云时此时脑子里有些乱,既不知道下午考核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明黛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但又不敢开口询问。

于是等到那股辣劲儿缓过去之后,他便默默地捧着碗低头嗦粉,企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却不想明黛却突然开口问:“那筐草药,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筐草药?

云时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下意识地往房间角落里扫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明黛醒来的第一天,云时上午在影月峰上课,下午照常去灵药圃打工,然后瞒着小豆丁去兑换了一些草药,装在背篓里带了回来。

原本他是拿那些草药有用的。

却不想第二天就闭了关,草药全部堆放在背篓里,根本没来得及处理。再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正如他之前和小豆丁说的那样,那些生药由于没有及时炮制,大部分都已经坏掉了,不能再用。

但那些草药都是他用好不容易赚到的灵石换回来的,所以他说丢却舍不得丢,便偷偷将那些草药转移到了他房间里,摊在角落里阴干。

坏掉的药材哪怕不能食用,也可以用来研究学习。

可现在却被师叔给看到了……

云时沉默片刻,埋着头说:“那些都用不了了,是要丢掉的,我还没来得及处理。”

明黛哦了一声,又问:“这么多草药,就这么丢了,会不会太可惜了?辛辛苦苦背了这么多回来,我可是什么都还没收到呢。”

云时这下唰地抬起头,满眼惊讶。

“师叔——”

“金焰蕊、十方丝……”不等他说完话,明黛便一连串地报了好几个草药的名字。

“这些草药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偏方,随便一查就知道是用来温养经脉的,再结合你把它们带回来的时机……不是给我拿的还能是给谁?”

她顿了顿,真诚地问:“或者你还有其他经脉受损的师叔?”

云时:“……”

少年的耳朵又开始不自觉地发烫,但好在有烛光的掩护,倒也不算太明显。

他默默将脸往碗里埋了些,低着头不敢看明黛的视线,闷声说:“但是那些草药都坏了。”

明黛:“但心意是好的。”

她说:“如果不是我今天正好看到,或许就会永远错过一份惊喜。”

云时闻言沉默了一瞬,声音却更闷了:“可是它们很便宜,甚至连赵大娘他们送的灵菜灵米都比不上——”

明黛打断他:“但对我来说很珍贵。”

少年猛地一怔,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朝她望去,却正好撞进她的视线。

明黛低头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