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谢惊安颔首道:“如今那柄噬魂幡正封存在梵刹里,由七七四十九名沙弥每日诵经超度。相信再过不久,那些枉死的亡魂便能彻底安息,唐长老和那位小道友也可以放心了。”

明黛不由得感叹:“多谢。”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李拾月要是知道了,想必心中也会好受许多。

谢惊安淡笑道:“除此之外,了寂方丈也托我向你带句话。唐长老心怀众生,除魔卫道,日后必有福报。”

明黛闻言连忙摆手:“我只不过是做了人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已,怎么好意思居功?”

谢惊安哂笑:“若真是人人都如此便好了。”

明黛觉得他话里有话,正想细问,旁边一名小少年却小跑着端上来一壶茶水和一个小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层布,也不知道里面是装的什么。

“客官,这是您二位要的东西。”

“放那吧。”

“好嘞。”

小少年一边应声,一边将手中的竹篮放在桌上,掀开布一看,篮子里放的竟然是几块糕点。

明黛在这茶棚里坐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他们家卖茶水以外的东西。这糕点明显是谢惊安刚才特意让那店家的小子去其他地方买回来的。

小少年退下之后,谢惊安随手布下了一个隔音结界,又将那竹篮推至明黛面前,道:“这是我们南苍的特产,五毒饼,唐长老不妨尝尝。”

“五毒饼?”

明黛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蝎子蜈蚣之类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可当她的视线瞥见谢惊安唇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的时候,又很快反应过来,此五毒或许非彼五毒。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一上来就热情地邀请她吃虫子吧?

明黛微微定神,面不改色地伸手取了一块五毒饼,不出所料,那饼皮上的确描绘着蜈蚣的模样,可内里却是玫瑰花馅儿的。

很像她前世吃过的滇市鲜花饼。

如果带回去的话,那几个小徒弟应该会喜欢吃。

明黛捏着那块鲜花饼,抬眸瞥了一眼对面的人,无奈笑道:“没想到谢道友也有爱捉弄人的时候。”

谢惊安闻言笑得更温和了,可细看之下,那温和的笑容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唐长老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某可什么都没说。”

明黛懒得理会。

她开玩笑道:“都说好看的东西往往有毒,你们南苍境倒是有意思,反着来。照这个道理,岂不是名字好听的反而不能吃?”

谢惊安微微一怔,又哂笑:“你这话,倒是同我师父说的一样。”

明黛:“你师父?”

谢惊安嗯了一声,又道:“说来也巧,唐长老同她倒是有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在教育方面,都有许多独到的见解。”

明黛微微挑眉:“愿闻其详。”

谢惊安耐心解释道:“每个宗门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挑选弟子。剑宗有通天梯,我们妙音门也有问心桥。只不过考核的方式略有不同。”

“我们考察的,是对乐曲的见解。”

“百人之中,常常只有一人能合格。”

听到这,明黛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每个人的思维理解都不同,这要怎么考?”

谢惊安闻言毫不意外,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却也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落寞:“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阳春白雪是乐,下里巴人怎么就不行?再往前推个几百年,乐修杀人没准儿就是比谁嚎得更难听呢!】

【学识应当使人懂得谦卑,而不该成为傲慢的资本。你小子日后若是敢学那些假清高的老东西,看为师不打断你的腿!】

脑海中响起那道久违的声音,谢惊安不禁有些恍惚。但很快又定了神。

明黛:“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位前辈的。就是不知道这次交流会有没有机会拜访一番了。”

谢惊安:“说起来,你应当见过她。”

明黛:“我见过?”

谢惊安提醒道:“木鱼。”

明黛:“什么木鱼……”

话还没说完,明黛突然就想起来了。

原主当年下山的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位用木鱼当武器的女乐修。二人甚至还交过手。当然,结果毫无悬念。哪怕那位女修刻意留手,原主依旧败下阵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原主对那人的印象才如此深刻。

当时蓬莱阁到访剑宗的时候,她也不知为何,一听见谢惊安是乐修,便正好想起了这事儿,于是就顺嘴提了两句。

现在想来,当时谢惊安的反应中也确实能瞧出几分端倪。

明黛感慨:“怪不得当时你多问了几句。”

敢情她是当着徒弟的面吐槽了师父。

谢惊安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片刻后又继续说道:“我师父名为孟应,曾是妙音门中最年轻的渡劫期修士。你见到她那会儿,她应该是正好出山觅劫。”

“渡劫期?”明黛微怔,下意识地说,“可我见她年纪似乎也不大……”

谢惊安嗯了一声,徐徐解释道:“我刚入妙音门时,拜的是另一位师父,后来机缘巧合才转入她门下,拜她为师。真要严格算起来,她比我也只大了不过八、九岁而已。”

“机缘巧合”四个字说得容易,轻飘飘的,仿佛不值一提。但他眼中的神情却并没有那么轻松,只不过藏得巧妙,并没有被人发觉。

“那孟前辈现在身在何处?”

“失踪了。”

谢惊安抿了一口茶,似乎不愿再谈。

顿了顿,他又随口问道:“说起来,唐长老对伯都王似乎也很感兴趣?”

这是在转移话题了。

明黛也没有揭人伤疤问到底的爱好,见状便也收了好奇心,顺着他的话题说了下去:“算是吧。”

她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剑宗待着没怎么下山,关于西海的消息的确知之甚少——谢道友可同那伯都王打过交道?”

谢惊安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闻言微微一怔,而后又才缓缓颔首道:“有幸见过几次。”

明黛惊讶:“还真认识啊?”

她顿时就来了兴趣:“和传言相比,如何?”

谢惊安无奈地笑:“唐长老也说了,那些都是传言而已,同现实有所出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明黛:“比如说?”

谢惊安想了想:“……青面獠牙?”

兽人以凶狠原始为美,青面獠牙、凶神恶煞之类的词对他们而言都是褒义词,但要是真的长成那样的话,差不多可以说是灾难了。

谢惊安:“不过寻人一事应该是真的。当初某与那位伯都王见面时,他曾向我委婉提起过。”

明黛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当年那位英夫人真的带着孩子跑了?”

谢惊安无奈道:“这某就不清楚了。”

“伯都王虽然曾表露出寻人的念头,但关于他要找什么人、目的是什么,他却一句也没透露,因此也未必就是在找他自己的孩子。”

“至于其他的……那些说书人为了赚灵石,常常都爱添油加醋,听听也就罢了,不用往心里去。流言害人,切莫偏听偏信。”

明黛点点头,深有同感。

若是换作其他时候,她倒是不介意坐下来同谢惊安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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