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了数,绣有红玛瑙眼睛的黑狼头虽然看着慓悍凶狠,但数目比圣堂的法槌之剑少许多,远远看去就像三三两两被围剿的孤狼。所以才是圣瓦西兰,不是萨夏。

莳萝没有等太久,月精灵轻盈地从窗口飞进来,像是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少女手中。

它忠实地转告了现场情况:“七个女人,五个男人,还有六个孩童,一个婴儿。”

尽管已经冷静许多,但莳萝依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些“人”被塞进陈年的橡酒桶,口鼻灌满陈旧的酒渣,放置在腥膻的渔港码头,一层层气味互相掩盖,整整一天的时间都没有被任何人怀疑。如果不是月女巫看到了,他们也许会被放置得更久,或者像货物一样被搬去某个需要的地方……

“等等,酒桶上印有贵族家徽。”她喃喃自语,抬头问月桂:“你有看到图案吗?”

月桂摇摇头:“他们发现是尸体后,就立刻把桶子搬走了,我来不及看。”

莳萝不由得失望,不是对月桂,是对自己。她不应该逃跑,如若她留在原地,也许可以发现些……

“妳看到的那些鬼魂确定就是他们?”

月桂的话提醒她,莳萝强迫自己回忆当时的场景,夕阳下的身体如透白的烟雾,,无主的亡魂不再被日光压制,他们沉默地守在自己的尸体旁边,看着来来往往鲜活的行人,而他们的身体却像是蝉茧般蜷缩在酒桶内。突然,其中一个女孩看到她了,其他鬼魂也纷纷抬起头…….

莳萝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虽然她恨死这个能力了,但也许她可以从鬼魂中问出些什么?

少女还在沉淀思绪,眼角却瞥见一道黑影。

“谁?”

房间内不知何时已经不只她一人,舱室的灯光一明一暗,一道漆黑的身影堵在狭小的舱门口,微弱的光线无法照清楚他的轮廓,只看得出那人很高大,将舱门口堵得密不透风,但莳萝完全没听见脚步声,她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谁已经不是重点,莳萝只想知道那是人吗?

“小姑娘。”

粗哑的声音略微耳熟,莳萝细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之前在后甲板上和自己说过话的水手。

男人生着皮肤黝黑,身材结实,几乎与影子融为一体,莳萝不敢大意,虽然上次谈话愉快,但眼见对方突然跑进客舱,船上只剩下船长和几个老人,莳萝还是悄悄提了一个心眼。

“对了,上次还没问你的名子?”

“我叫亚当。”

莳萝快速回忆,平日爱说荤话的水手似乎没有一个叫亚当。

“我叫莳萝。”

眼前的亚当依然系着水手专用的黑色领巾,露出结实的手臂布满伤痕。莳萝猜对方刚结束工作就赶来了,因为他身下积了一地的水渍,脚步拖曳出一道浅浅的苔痕,对比其他到处鬼混的同事,可说是相当敬业认真的水手了。

莳萝不再那么紧张,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便迫不及待:“妳找到苏珊了吗?”

“嗯?”

这次的亚当完全没有谈天说地的闲暇心情,他难掩焦急问:“我听其他水手说妳早上就在找苏珊了,妳有看到她回来吗?”

莳萝被问住了,她被那些亡魂下得六魂无主,完全忘了这件事。这样的话,苏珊已经下船一整天都没回来了。

“也许她喝醉了?在酒馆休息?”一般船工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延迟上船,莳萝不想大惊小怪,毕竟总不能把苏珊一直关在厨房不让她走。

只是她也说不上是要让自己安心,还是想安抚眼前这个明显乱了分寸的大男人。

“不、不可能,”亚当立刻否决,他似乎越发狂躁不安:“苏珊早就在圣堂发誓戒酒了!她不是一个人离开的!这阵子一直有人在骚扰她,她应该是跟那些人走了,我早该知道!”

莳萝面色一凝,她端坐起身子:“你说什么人骚扰她?”

亚当慌乱地回想:“几个女人吧?她们看起来像贵妇人,坐在那些花船和游船上,拉着苏珊说一些狗屁事,还想让苏珊跟她们走,我那时候早就觉得不对了!”

莳萝想到那些被封装在酒桶的尸体,又想到下落不明的苏珊,熟悉的恐惧感叫她窒息。

只希望四十八小时黄金救援时间同样适用在这里。

她追问:“你那时候没有提醒她吗?还是问几句那些女人的身分?什么讯息都好!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清楚,我们一会去找船长!”

莳萝心乱如麻,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萨夏有宵禁,等天一亮,我们立刻……”

“没时间了!他们不会让妳下船!”

“什么意思?”

高壮的男人像是一头焦急的大熊,无能为力地在原地徘徊绕圈。

“那些骑士随时会封锁港口,到时候船上的人不能下来!城内的人不能上船,直到骑士们调查完那些已经死透的尸体!”

舱室内一片死寂,莳萝死死盯着亚当,她知道自己背靠窗口,只要翻过身就可以直接跳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