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半神,一个猫猫蹬就把她踩趴了。

一旁踩点成功的大橘猫毫无负担地舔着背毛,莳萝无比确定这不是梦,只有真正的波比小姐才有如此结实的打击,也只有真正的安柏才在坑自家学生上没有半点生疏,一击致命。

安柏缓步走来,她依然是那样好整以暇,就彷佛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招呼。

看来身体还是人类啊……金发女人盯着弯腰抱肚的女孩,低头若有所思。

“你想杀了我吗?”莳萝哀怨地瞪着波比小姐,明明没有自己喂养,结果还是半点肉都没省下。

“哼,我看妳倒是不怕死,尽往危险的地方闯不是吗?”

女人状似漫不经心走到窗台,天鹅绒黑的幔布随风摇摆,像是有人匆忙遗留下的影子。橘猫调皮地伸爪扯开幔布,阳台的扶手雕花上镀着轻浅的银霜,少女默默垂下脑袋,感觉自己所有想法都在月光下无所遁形。

安柏赶了赶使魔,一转头就看到莳萝傻楞楞缩在床上,水棱棱的黑眸当真和旁边的大白鹅如出一辙,凶是真凶,憨也是真憨。

明明一路上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迹,还想着月女神的慧光给她开智了,结果过来一瞧,好不容易养得又凶又漂亮、她那宛如白鹅般的姑娘差点没让一只狼拐跑了。

“怎么?不解释解释?”

安柏冷哼一声,从深不见底的袖口掏出一个银制的小沙漏,黑色的细沙象征的夜晚时间正细细流泻而下。

“给妳五分钟!”

还有活命的机会!

少女趴在床上泪眼汪汪,一颗脑袋瓜试着运转,只有五分钟,要从哪里开始?自己在祝祷仪上的不辞而别,然后穆夏的身世、恢复的记忆、魔女的阴谋……

莳萝把脸埋进被窝,试着理清思绪,这有点难,因为安柏就坐在床沿前,像是主考官盯着学生作答一样可怕。

女人身上散发着雪松和橡木苔的芬芳和冷意,她简直是一座移动的月光森林,莳萝不由得恍神,她一瞬间被拉入了米勒谷的回忆,所有灾厄和血腥都消失不见,她还是那个在山谷里被女士的恶作剧追得满山跑的小女巫。

所有辩解和推托苍白而无力,在齿磨犹豫间被辗压成灰。

“我想妳了!安柏!”

对自家女士的思念压过一切,莳萝才不管会不会被打得屁股开花,她一头钻入女人芬芳带着些冷气的怀抱。

“哼!妳光想人,倒把我的教诲全忘光了!”

安柏从开始到现在就哼得没完没了,但此时的莳萝已经完全不怕了,她熟悉自家女士,她可以感觉到安柏明显的不悦,却不是结结实实的怒火,更像是在干烧的铁壶,一肚子虚幌的闷气,只能像个茶壶一样哼哼热气,吓吓人。

就和所有重逢的女士和女孩一样,她也很想念自己,莳萝听出来了。

五分钟的时间早就过了,莳萝从安柏怀里抬起头,久违不见的生疏早已悄悄融化,她眨眨眼睛:“妳想从哪里开始听?”

“那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没杀过人!”坏人不算!

安柏瞇起碧眼:“谁和你说霍尔卓格那只狼崽子了!我是说这只玩意!”

莳萝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月精灵正坐在自己的肩膀,黑色的小眼睛与她对视。

月桂瞪着女人的手指,恍然大悟:【这个老女人看得到精灵!】

“不只看得到,还揍得到呢!”

安柏冷冷一笑,撸起袖子伸手就要捉,月精灵反应更快,直接挥动翅膀飞个老高,没等它缓过气大骂,底下一只大橘猫碧眸幽幽,死死盯着翩翩起舞的大白蛾,扭来扭去的尾巴像勾着虫饵的钓杆,牠与自己的女巫分享着同样的视野和情绪。

就彷佛在反映主人的心思,一旁的大白鹅挥了挥翅膀,美臀一翘,冲上去掩护月精灵,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它舍不得一直没吃到的翠玉白蛾。

“那是月精灵,与我们一样都是月女神的眷属。”莳萝小小声地替月桂辩解,谁叫年龄是这位大女巫的大忌,换成是自己,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安柏显然对精灵这种生物非常熟悉,她一点也不惊讶,敷衍带过:“看着不像,总之吵闹的蚊子赶走了,就从这里说起吧。”

“与精灵沟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起码一般女巫是做不到的,”

玩闹的气氛顿时一散,她抬眸的力量让人瞬间手足无措,强大的女巫有着一双能洞悉一切的翡绿眼眸:

“听说女神的瘟疫在北方的村落蔓延,绿谷河一夜升起两颗月亮,世界在改变,人们恐惧害怕,哪怕是再愚昧的农民也开始对月祈祷……妳还带着一群小女巫和绿仙女对抗?这牵扯到足足四个女神,整个萨夏几乎要沦为诸神的战场,莳萝……”

听着女士一件件数落,莳萝头越来越低,等待最后一句判决,等待着穆夏的名字。

“我以妳为傲。”

啊?

莳萝不敢相信地抬起头,迎面而来又是女人充满冷香的怀抱。

“我以为……”

安柏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叹一口气:“妳做到了很多女巫毕生无法企及之事,当然,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管那头狼去死吧,妳已经救了大半峻丽河的生灵,光是这点还不足以让我拥抱妳吗?”

她紧紧抱了抱女孩:“这一路上妳该有多害怕?我本来应该给妳祝福,亲自送妳走上旅程。”

女人轻声细语,却依然能听见她恨得咬牙的声音:“奥雅那只该死的丑□□,我在亲点酒桶数量就猜到了,早知道应该把她活活溺死在酒桶里。”

不说还好,一说莳萝就再也憋不住眼泪,所有委屈和磨难的记忆一拥而上,争先想把她打趴,在亲爱的女士面前,她依然是那个不过十六岁、胆怯不安的凡人女孩。

“安柏安柏,妳怎么没来找我!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老巫婆手下逃走,后来又遇到了一群坏人,还有好多人狼、魔物,连狼王都给我撞上了,就没有过上几天安宁的日子……”

就像归家的女儿躺在母亲怀中撒娇哭诉,不需要任何托辞和借口,莳萝将所有经历全一股脑说出来,从遇见穆夏开始,她逃离人面兽心的琼斯镇,逃离满月的狼潮和美酒酝酿的阴谋,逃离阴魂不散的魔女和魔物……

安柏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听莳萝细细说起,还是不由胆颤心惊。她知道莳萝这孩子自小运气不怎么好,但这真的不是捅了什么衰神的马蜂窝吗?光是她现在还能活绷乱跳和自己说话都是神迹了。

莳萝见安柏听得专心,便偷偷给穆夏置入营销几句:

“我一开始很害怕穆夏,但一路上他救了我好几次,这次萨夏的大家能平安无事,也要多亏他提供城堡和侍卫庇护我们,他还用火把保护那些平民不被死尸侵扰……”

安柏哪能听不出这小机灵鬼的暗示,不由得嗤笑:“如果能下手我早就下手了,但想让一个小国领地的公爵凭空消失……我可没有那种一手遮天的本事。”

公爵?莳萝心想不对,穆夏现在还是霍尔卓格的小少爷,公爵是那位红骑士,里奥大人。

安柏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妳这呆头鹅的样子还想护他?不被吃干抹净就走运了。”

像是要回应她的话,地面微微鸣动,凄厉的冷风抓乱窗台的幔布,寂静的黑夜被沉重的钟声撞得支离破碎。那是哀悼的钟声,唯一能在午夜叫醒全城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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