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夜风裹住她,森林青苔和露水的凉意拖着不舒服的重量,宛如湿漉漉的头发沾黏后背,莫名叫人冷得发颤。月女巫探头一看,营火已经被吹灭了。

莳萝没有再深想,她干脆在山猪头骨里倒入一小瓶橄榄油,从垫子拔了几条灯芯草搓成烛芯,最后掏出燧石点亮了火苗。

黑幽幽的骷髅眼重燃亮光,山猪头骨成了女巫照明的灯台,女孩捧着新烛台,照亮了狭小的洞穴,还有…….从黑暗中显形的野兽。

幼犬瑟缩在角落呜咽地哭叫,脏脏包不知何时醒了,灿金色的火光打磨着锋利的轮廓,金色的眼睛凝着一点漆黑的瞳洞,彷佛对准猎物的枪口,冷冷盯着月女巫的一举一动。

快逃!

一闪而过的思绪像尖叫的兔子,莳萝不明白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她彷佛被抽离了灵魂,只剩双手的力量死死按着山猪骨头的灯台。

她还在想着柏莎,那位严厉的女士虽然不好相处,但她是米勒谷最优秀的猎人和驯兽师。敏捷强壮的女人戴着鳄鱼皮剥制的腰带,大衣的钮扣都是一颗颗如匕首般锐利的山猪獠牙,灰褐色的眼眸像老鹰一样冷冷盯着每个忐忑不安的小女巫。

“野兽对害怕的气味很敏感,就像狮子闻到血一样。逃走是猎物的做法,妳们可是生来荣耀月亮的猎人,妳们生来就该比野兽更加凶猛。”

扛着银斧的女猎人让她们每一个人上前去伸手触摸黑豹。

“猎杀和驯养是殊途同归,都是要扼杀掉猎物的兽性,所以让野兽记住妳的气味,直到他完全踏入陷阱那一刻,用妳的杀法,让他知道无论生命还是灵魂他都已经是完完全全属于月女巫的俘虏。”

不能移开目光,莳萝死死盯着野狗的眼睛,灼艳的金色有着锐利的凶光,彷佛随时能割伤女孩柔软的皮肤。

害怕……不,她从不害怕这只养不熟的坏狗,她只是太想要了,她害怕的是失去……

女孩伸出手,凑近那颗漆黑的鼻头,交出自己的气味。

所以,请属于我吧。

掌心一湿,所有不安的讯号在这一刻温热地溶解,野狗温柔地舔着女孩的手,上面布满细小的擦伤,是之前整理洞穴和生火时弄的,野狗只是对血腥味异常敏感。

“脏脏包!你终于认妈妈了!”莳萝再也忍不住,扑入那一大团蜷曲的毛茸茸。

脏脏包完全没有反抗,任由女孩把自己当作毛绒玩具上搓下柔。等莳萝勉强恢复理智,烛光散发着热量,将狭小的空间烤成可口的熟金色。

只见小野狗已经爽得翻开肚子,曾经的傲骨都臣服于女孩柔软的手掌下,月女巫亲自照料抚摸过的毛皮蓬松丰美,就宛如融化满溢的巧克力。狗狗舒服地瞇着眼睛,漂亮的琥珀色彷佛酿在香醇的苹果酒液。

月女巫才不管他到底醉不醉,她,莳萝,终于一雪前耻,成为史上第一位驯养猎狼犬的女巫!

小女巫得意地哼哼笑,她一掌拍在脏脏包的脑袋上,想着自己可以交给柏莎一张漂亮的答案卷了,月女巫不一定要残忍,她的杀法是如同熬制魔药一样,甜美又混乱的烘焙技巧。

那是以爱和食物为原料,再添上橄榄油和香料等一整套沐浴按摩spa下来,曾经瘦巴巴又凶巴巴的小野狗已经完全成为她的脏脏包了,也许该感谢苹果酒……对了,自己应该在安柏生日那天让她惊喜一下。

终于确认了主仆定位,莳萝将得手的猎物往角落推,她毫不客气地把随身的药柜搬了进来,喀地一声,打开上头的玫瑰金锁,层层暗柜随着手指动作延展开来。

小女巫从里面拿了自己最爱的配方;柑橘、丁香、肉桂和月桂花,还有一点点莳萝。细碎的香料撒入鹅黄的烛火,山猪的头骨彷佛熬煮魔药的大釜,溢出奇异的光芒和香气,野兽的洞穴已经完全成了女巫的工房

故事中女巫的小树屋就是这样吧,莳萝莫名有些兴奋和得意,以后这里便是她在月光森林的秘密基地,肉桂和脏脏包会为女巫看守着所有藏在这里的秘密和宝藏。

大树洞口彷佛挂着洗好的绿毯子,绒蔓藤叶攀附在树干上,午后的阵雨将它们洗得油绿发亮,直至午夜还滴答滴答着晶莹的水珠子,那声音像是装满冰块的酒杯,清脆的声响泌着一股吹在耳畔的清凉,莳萝想起寝室悬挂的琉璃小物,不由得闭耳倾听。

几只零星的萤虫挣脱喧闹的夏夜,就像中了女巫施下的咒,它们完全被发光的山猪头骨吸引。

女孩没有注意,她光脚踩在柔软的草垫子,漆黑的发瀑在地上披散开来。莳萝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张小床上,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鸭绒被,有的是热呼呼的毛皮毯子,曾经的茫然和孤独彷佛融化的冰块,消失得毫无痕迹。

跟着鸡犬升天的肉桂舒舒服服地躺在诺大的草毯上,莳萝摸了摸他圆滚滚的杜子,亲了他一口,当然也不忘脏脏包。

女孩狠狠吻在那颗自己肖想已久的爱心鼻上,一下就被敏锐的野犬发现,当面就被狠狠舔了一大口。

“臭死了!对了,我忘了给你刷牙!”

-

最后有没有刷成,莳萝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她是被肉桂舔醒来的。

阳光在眼皮上跳跃,洞穴外的滴水声早已蒸散在炫目的白日中,女孩茫然地环顾四周,只有一只欢快的幼犬摇着尾巴。山猪头骨的烛火早已烧断了灯芯,空气中只剩下一丝若有似无的熏香。

“脏脏包呢?”莳萝摸了摸幼犬。她对昨天做的事问心无愧,就是担心狗狗会不会有宿醉问题。只能希望脏脏包醒来别一时混乱,想不开跑出森林啊。

一排脚印延伸至外,莳萝隐约闻到了血腥味,她心一跳,很快就看到了——几只被咬断脖子的野兔整齐地堆栈在洞口不远处。

那是……早餐?

“啊!”小女巫慌忙起身,她想起来因为大女巫都不在,自己约好要和海莲娜她们共进早餐。

莳萝不放心幼犬吃生肉,花了点工夫才掏出口袋剩下的肉干,她让肉桂乖乖待在树洞,等脏脏包回来,自己则迅速收拾下,背着药柜走回原路。

一路上莳萝还不忘采些蘑菇,她打算以做蘑菇汤的借口,蒙混过去,毕竟清晨的蘑菇最美味。

等采好满满裙兜的蘑菇时,莳萝已经走在了森林边缘的石子小路,她隐约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哭声?

莳萝加快脚步,冲出森林,只见几个眼熟的身影正聚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中一个嚎啕大哭的女孩是海莲娜,她连站都站不稳,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回……”

“是莳萝!”贝姬发出惊叫。

莳萝还没反应,就被海莲娜狠狠抱住。

她哑着声音尖叫:“莳萝妳没事!莳萝妳没事!”

莳萝看着其他面露惊喜和庆幸的女孩们,不由得升起愧疚,她们大概是知道安柏不在家,所以特别关心自己。

“我只是去采清晨的蘑菇而已…….”

维拉妮卡尖酸地插嘴一句:“原来是蘑菇救了妳一命。”

莳萝览得和她争辩,她看向年龄最大的克丽缇娜,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

克丽缇娜满脸凝重:“莳萝,我想......妳自己去看吧。昨晚有人听到动静,等大家去查看,妳和安柏女士的房子……..已经变成那样子了。”

莳萝被几个小女巫拥戴着来到熟悉的家门口。

啊,没有门了。

曾经是屋子的地方一片狼藉,所有锅碗瓢盆摔成碎片,四散的魔药残骸腾起呛鼻的

共2页/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