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澄三下五除二用完了剩下的朝食,不知跑到哪里去的虞凝霜还没回来。

趁着嬷嬷们收拾碗筷,严澄几不可察挪了挪身子,偷偷往房门方向看去。

正逢上虞凝霜气喘吁撞回他的视线,手里拎着一只小竹篮。

“赶巧了!卜大郎今日就买了梅子。”

虞凝霜笑着将那小篮置于严澄面前。

她额间的汗珠和梅子上沁的露珠,一同逆着光闪烁,点亮了严澄的眼睛。

这篮梅子买得也实在应景,正是青黄相间的颜色。

虞凝霜眼珠一转,“福寿郎,我们来挑一个和鸟儿颜色最相近的梅子,怎么样?”

严澄不说话,却去将鸟笼抱来,放到了竹篮边,而后真的低头挑起了梅子来。

两位嬷嬷在一旁,交换了无比震惊的眼神。

毫不夸张地说,虞凝霜很擅长带孩子。

她同时拥有现世先进的理论指导和今生丰富的实践经验,加之天生亲和力足,这般耐心观察、小心应对之后,居然能够和初次见面的严澄相安无事,一起坐在案边挑梅子。

只见虞凝霜拿起一个果子比在鸟儿旁边,严澄摇了摇头,拿起另一个。虞凝霜偏着头细看之后说“好像浅了些”,严澄便将手中果子放下。

两位嬷嬷屏息凝神一声都不敢出,生怕打扰这珍贵的平静,眼看着二人就这么乐此不疲地挑了一整篮,最后还真挑出一个颜色和鸟儿几乎无差的果子。

严澄将其探到笼边比对时,鸟儿冷不丁蹦了过来。

香软的果子对它极具吸引力,当即欢快地振翅俯身,在上啄了一口。

虽然严铄仍是没什么表情,但神奇的是,虞凝霜就是能看出他现在愣住了,有些无措地任鸟儿一口接一口啄着手中的梅子,指尖被甩上梅汁。

这呆萌的样子看得虞凝霜在心里暗笑。

她试探着伸出手,见严澄没反抗,便将那果子扔进鸟笼,再拿湿布巾给他擦手。

笼中,鸟儿仍在一边脆声鸣叫,一边努力啄食。

此情此景,让虞凝霜灵感乍现。

她一指那竹笼,说个冷笑话。

“福寿郎你看!梅子吃了梅子。”

严澄看看虞凝霜,看看绣眼鸟,倏地一笑。

他的肤色因久居内室而显得苍白,然而笑起来时居然尤其鲜活可爱,如同一植纤弱的小草一甩头,仰面向阳。

微细的青色血管此时仿佛叶脉,虞凝霜似乎能看到快乐正在其中源源不断地流淌。

一个切切实实的可爱笑脸。

只为了她那个冷到不能再冷的冷笑话而展现,虞凝霜心都要化了。

她当然不是反应最大的那一个。

李嬷嬷高呼:“老奴好久都没见到福寿郎笑了!”

虞凝霜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想说你一位‌‌‍‎‍古‎‌‎‍代‌‍‎‎的嬷嬷为什么要抢霸总管家的台词,扭头就见连稳重的宋嬷嬷都已经开始啜泣了。

虞凝霜哭笑不得,本来只顾一个严澄就行,现在却要哄三个。

不过,被严澄小动物般清澈的眼睛注视着,虞凝霜对他的怜惜倒是升到了顶峰。

可怜的孩子!

他那个阿兄不苟言笑,母亲和嬷嬷们对他小心翼翼,恐怕他连真正有趣的笑话都没听过几个罢!

这才会对她那冷笑话这么捧场。

虞凝霜拿起一颗黄梅咬下,在四溢梅香中暗自摇头,她递给严澄一颗,对方乖乖接了。虞凝霜再把两位又哭又笑似散了架的嬷嬷拼起来,四个人围案而坐,一起吃了甜蜜的黄梅。

临走时,虞凝霜问严铄,“我还能来找梅子玩吗?”

严澄点点头。

虞凝霜一喜,抓住机会得寸进尺。

“我明日要用黄梅做一样饮子,可以找你帮我吗?我觉得你特别会挑梅子。”

这一回严铄停顿了一下,但在虞凝霜笑吟吟的目光中最终还是点点头,那幅度甚至比前次还大。

*——*——*

严府还剩最后一隅没逛完,是后罩房再往后那一片儿。

李嬷嬷说是小菜园、晾衣架子、地窖之类的,既脏乱不得体,也没什么看头,便改日再去看。

虞凝霜倒是被那句“地窖”吊起胃口,很想去亲眼看看,万一能改成合适的冰窖呢?她就可以提前实现冰块自由的。

只是既然都走回这西厢房了,因东厢西厢正隔着庭院相对,嬷嬷们便催着虞凝霜先回去正经用了饭再好好休息。

至于她们自己,则抹着止也止不住的眼泪,欢天喜地去给楚雁君报喜讯去了。

虞凝霜回得东厢房,穿过耳室径自到了小厅,便见严铄正在罗汉床上看书,而桌上餐食已经动过。

“切。”

虞凝霜冷哼,为自己在外奔波而他先稳当当用了美食而不满。

可一想,他也没等她的必要。

不止因两人只是假夫妻,更因为他家这约定俗成的进餐方式——

除了严铄四时八节去母亲屋中陪着用夕食,其他时间,严家母子三人都是各吃各的。

虞凝霜其实很为他们可惜,但好像又拿不出解决的办法。

严澄足不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