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吧言情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绝恋情游 > 第十章 技术型犯人 就业职工

那时监狱里关押的犯人都是五花八门,绝大多数都是很聪明的人,很有才华的人,犯人几乎是人人都有一份技术或手艺。像监狱的木工,手很巧,做出的木工活十分细腻、精致,干部的办公用具都是他们做出来的,桌椅、柜子板凳做的有模有样。那个年代买不上娱乐工具,这些犯人就用木料的边角料制作了扑克、麻将、军棋、象棋供干部闲暇时娱乐。有的犯人犯罪前就是食品厂的面点师傅,他们做出来的点心、饼干之类的面食,比街上卖的还要好吃。有的犯人还是外语翻译出身,能讲一口流利的外国话。犯人医生大部分是旧医学院的高材生,他们看病的技术很高。有一个姓龚的眼科医生,是国民党的少将军医、医学院高材生,看眼疾很有名,很多人经批准后都来找他看眼病,他给很多人医治好了眼疾。犯人里还有水利专家、测量专家、建筑专家等人才,凡是搞农田基本建设或是修渠蓄水,他们都会去搞设计。连那监狱、干部的住房都是犯人里的建筑师给设计的,房屋盖的很漂亮。犯人当中还有几个“八级钳工”、“七级钳工”……他们只要看中谁口袋里的东西,不出几分钟那东西就会到了他们的手里。其中有一个犯人,由于掏包技术非常高超,犯人们授予了他“八级钳工”的称号。进了监狱,他的毛病也改不了,不偷点啥东西手就发痒,但偷了后他还会把东西还给别人。有个干部不信他的盗窃技术,让他试一下。结果,没出五分钟,那个干部的香烟、钱包连同手表都到了他的手里。这些“钳工”们,都是因盗窃罪被送进监狱的。犯人的能人里面,还有各种大师,就像八仙过海,能熟练的各显其能。有一个开锁大师,他手里只拿两根小铁条,就可轻易地打开任何锁,开保险柜就跟闹着玩一样。中队干部、家属的钥匙丢了,打不开锁,都会让他去帮忙,没有一把锁能难住他。还有一些犯人属于武林高手,什么醉拳、长拳、猴拳、少林拳、八卦掌……打得非常好,刀枪剑戟没有不会的。有一个姓罗的犯人,自称是《说唐演义》中第七条好汉罗成的后人,精通枪法,打得一手好拳,熟悉硬气功,功夫很好。他刑满后,我曾跟着他学了一段时间的拳术,从此只要伸出拳头,也能吓唬住几个人。

我还认识了一个姓宋的犯人,他的毛笔字写得非常漂亮,凡是中队需要写东西时,干部就会把他带到队部来,我就认识了他。此人是国民党的军统特务,中校军衔,在解放战争时期潜伏在中?共解放区多年,1949年才被识破,被解放区解放军判刑,解放后在监狱继续服刑改造。他的妻子和子女都在台湾(据他说他最早在台湾军统工作,在台湾找了个日本籍媳妇,后派他到解放区潜伏才回来,已经多年没和家人通过信、见过面,在后面我还会写到他),这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人很有礼貌,文化很高,他已失去自由多年,连人民币都不认识,后来若干年后被特赦。

关在监狱里的这些犯人,在那个年代,基本生活还是不错的,一日三餐,都可以吃饱喝足,就是没了人身自由。他们最盼望的就是能够收到亲人的来信、收到一份包裹。有文化的犯人最渴望能多看些书籍、报刊,可那个年代除了有限的几本政治书籍和一两份报纸外,其他的根本看不到。

这些人好不容易盼到服满刑期出了监狱了,但他们不能走,还得留下来。

那时候,犯了罪的人刑满后是不准回原籍的,要继续留下来劳动改造,叫做刑满留场就业。这些人虽然刑期满了,可是人身还是没有多少自由。他们要集体编队、编组生活在一起,住在由监狱改造成的大院里,由劳改干部统一管理,出入必须由干部批准。劳作之后,大院和19中队的范围内,是他们唯一的活动场所。作息时间非常严格,每天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多小时,晚上七点至九点半的集体学习是他们的必修课,除了墙上没有部队看押和他们有了一份微薄的工资外,其它的待遇和犯人没有什么不同,这就是他们和犯人的区别。

这些刑满释放的,每年都有春训、冬训两次专门教育训练活动陪伴着他们。这些活动主要是组织他们学习、检讨和检举揭发各种违规语言、违规活动,要人人过关,搞得他们人人自危。对“问题”严重者,会采取开批斗会、禁闭(那时不叫禁闭,就是直接关起来)、干重体力活等严厉手段加以制裁。这些人最不愿意被批斗,因为批斗时除了自己交代问题、别人发言检举揭发、批评帮助外,还会有一些改造积极的会对他们进行直接的肢体攻击,让这些人苦不堪言。活动开始后,这些人就会不寒而栗,意识只能随着活动走。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就业职工”。

这些“就业职工”享有“探亲假”,但享受假期必须要有“表现好、靠拢政府”和请假必归的前提。如果请假不归,干部就会换上警服、拿着手铐去把他抓回来。到那时,请假不归者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轻则再也不能请假、挨批斗,重则会被戴上“坏分子”或其他帽子,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一般表现好,请假能按时回来的就业职工,再请假就容易一些。相比之下,上海籍的就业职工要比其他省籍的就业职工请假更容易一些。这些上海籍就业职工的脑子很灵,他们每次去上海探亲回来,都提着大包小包,里面装满了香烟、糖果等东西。

60年代,各种物资紧俏,什么都是凭票供应。劳改农场地处偏僻、遥远之处,可能是人们把这里遗忘了,像那些城市里供应的东西这里根本就没有。农场产什么就供应什么,不会生产的就没有供应的。这些就业职工回到上海后,就找亲戚朋友们搜罗各种票证,购买一些香烟、糖果、布料和指甲刀、小剪刀、打火机及女人们戴的头巾、围巾、女孩子头上扎的绸子、头绳、发卡之类的小商品带回来,然后加价卖给干部。那时上海造的东西质量均属上乘级别,大家都很喜欢。这些就业职工给带回来的东西加了价,来回的路费就挣回来了。我记得他们带回来的烟有“海鸥”、“牡丹”、“中华”、“光荣”、“大前门”、“红双喜”、“群英”、“上海”、“凤凰”、“飞马”几种牌子的,干部里的“烟鬼”见了这些牌子的烟都很兴奋。他们给干部卖烟时,还会卖给干部一个“五星”牌打火机(从香港走私到内地的)。那是一款名牌打火机,防风,燃烧好,工艺很漂亮。最受孝欢迎的是他们带回来的大白兔奶糖、什锦糖、酒心巧克力。那种巧克力里都装有一点点酒,上面写着“茅台”、“西凤”……等名酒名字,很好吃,多吃几块也不会醉。女人和女孩们最喜欢那些布料、头巾、围巾和那些小商品。他们把东西带回来了,一般大家都会去购买。

这些“就业职工”没有政治权利,但他们的生活水平是当地牧民、农民不可比拟的。他们有工资,吃食堂,每月花十几元生活费足够了,还给他们配备了专门医生(也是刑满释放的),看病不用花钱,基本上是生活无忧。但他们处的环境很危险,在语言、行动上稍有不慎,就有重新回到监狱的危险。

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岁月里,这些就业职工虽然出了监狱,但他们和监狱里的犯人一样,还是专政对象,属于“阶级异己”的范畴。干部和他们的关系,是专政与被专政的关系,他们这些人只能“规规矩矩,不能乱说乱动”。干部批评教育他们的时候,就像是长辈在教训晚辈,他们要做出诚惶诚恐、非常安分、驯服老实的样子去接受,就是挨骂也绝对不敢还口,没了做人的尊严。这些就业职工见了干部,和干部说话,都是有一定规矩和要求的。我觉得他们见了干部,就像是电影上的奴隶见了奴隶主,就差跪下了。就是干部的孩子训斥他们、让他们去做什么,他们也会洗耳恭听、规规矩矩地去做。在劳改农场,就业职工和他们的家属们、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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