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倩妤如见鬼魅似地退回房间。

她不敢面对欧汉文。

“妈咪。”麦筱竹的声音自外头传进来。

被发现了!麦倩妤不知欧汉文做感想。

——明明是好朋友啊,怎会连看上一眼都心惊胆跳?

“都是你的错!”

麦倩妤在心底埋怨起欧汉文。好好的“姐妹”不当,竟然吃豆腐吃到她身上来,还编出一堆理由搪塞乱行,分明是个坏胚子。

说好来这儿度假的,现在,闲情逸致没了,东道主都快成了陌生人,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麦倩妤决定今早就回台北。

洗把脸后,她拉出旅行袋,开始收拾行李。

“妈咪,早啊!”麦筱竹喘吁吁地跑进来。

“早安。”麦倩妤把最后一件裤子呙,放进旅行袋。“准备刷牙、换衣服罗。”

“我们要回家了吗?”麦筱竹的脸上充满期待。

麦倩妤不解,筱竹为何不再留恋乡野的欢乐呢?

“跟妈咪讲,筱竹喜欢住在这里吗?”

“不喜欢。”她直截了当地回答,毫不做作。

“你不是一直吵着欧爸爸要来这儿玩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喜欢啦?”

“欧爸爸一到这里就变了,他不疼筱竹,也不陪筱竹玩了。”

“乱说,他刚才还陪你在草地上玩哩。”

“才不是这样子!”麦筱笔直的语气颇为不满。

“欧爸爸在前庭坐好久了。我一起床打开窗户,就看见他在那儿了。我下去找他玩,他都不太理我,一直问我妈咪睡了没。”

“你怎么回答?”麦倩妤发觉脸上一片燥热。

“我说妈咪一直睡,睡得像一只小猪,欧爸爸就笑了。”

麦倩妤的脸更火热了。她猜想欧汉文可能彻夜未眠,他在前庭静坐代表什么?悔意?惩罚?

“妈咪。”麦筱竹打断她的沉思。“欧爸爸长胡子也!而且,他脸上还长出四条长长的红蚯蚓。一定是欧爸爸做错了事,才会被昨晚的月亮割到脸。”

连筱竹都知道他做了坏事,欧汉文啊,欧汉文,你当真是捅出大纰漏了。麦倩妤扬起眉,在心中讥笑着。

※※※

当夜幕低垂,麦倩妤母女俩佬回到自个儿的家中。

麦筱竹一回房就睡了。

“怎么会这么巧啊!”杨清昀听完麦倩妤的简略描述后,收回高抬在墙壁上的腿,整个人滚了两、三圈,动作俐落地翻下床。

麦倩妤逐一拆开手上的信件,期待能从这些信件中找到某家公司的录取通知。她寄出去的履历表至少有二十几张,总不至于悉数石沉大海吧!

“你离开的时候,欧家的人有什么反应?”杨清昀太了解麦倩妤的个性。欧家有事,她应该会留在那里帮忙才对,何以会带着筱竹先回北部呢?

麦倩妤知道杨昀很聪明、理解力很强,一有蹊跷,瞒都瞒不过。但是,她不能把她离开欧家的真正原因说出来,否则准没有好日子过,杨清昀第一个会找欧汉文开骂。

“该不会是受了气才离开吧?”

“欧家的人对我和筱竹好得很,欧妈妈和欧爸爸很喜欢我们,其他的人也都很友善。”

“欧汉文呢?”

麦倩妤有些恐慌,她到底想挖什么?

“他留在家里,可能再待上两、三天吧。”天知道!麦倩妤准备离去时,根本没见到他的人,听说他开车到市区买东西。

“他对你好吗?”杨清昀很尖,一眼瞧出麦倩妤刻意回避。

“好,当然好。”好色啦!麦倩妤在心里嘀咕。

“好是这种表情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麦倩妤很少对着杨清昀吼叫,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心虚和粗鲁。

“对不起,我太累了,才会——”

“我认识你很久了。”杨清昀挥着手,抢下麦倩妤的话,“你的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是啊,不就是欧汉文那只色鬼吗?可恶!为什么还惦记着他?麦倩妤好愈想愈气。

“你说欧汉文是个‘姐妹’,你才不避嫌地和他在一起。请问,这当中出了什么差错?”杨清昀不愧是杨清昀,一语正中问题的核心。

“他根本是……”麦倩妤把“杂种的姐妹”吞了回去,气话出口是很伤人的。

“是什么?”

“就是姐妹嘛!有什么好怀疑的。”

杨清昀摇着头,“他看你的眼神活像狗狗瞧见大骨头,瞎子才看不出来他对你的爱慕。”

“你别因为自己泡在爱情的甜蜜里,就将他的友善态度解释成熊熊的欲火。”

“少拿我穷开心。”谈起她和楚帆之间的事,杨清昀的火气升了上来。这些天,她根本找不到他。

“吵架啦?”麦倩妤想办法转移话题,“一个星期前不是好好的吗?他人呢?”

“你很贼哦!我问你的问题不答,反而把话题拐到我身上。”

“我和欧汉文不就老样子,添油加醋还是一样啦。”

杨清昀嗤之以鼻。“别当我是呆瓜。”

或许,我才是呆瓜。麦倩妤心里忖道。

“对了。”杨清昀踏出房门一步后,又踅回来说:“有个姓陆的男人找过你,我跟你说你到非洲玩一个月。我猜,你要躲的人就是他。”

“谢啦!”麦倩妤给杨清昀一个感激的微笑。

“这才是‘姐妹’。你好好想一想欧汉文是哪一种角色吧!”杨清昀丢了个难题给麦倩妤。

欧汉文究竟是不是女人的绝缘体?

还有,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姓陆,他怎会找到她的住处呢?他想做什么?不把这些问题解决,她休想一夜好眠了。

麦倩妤看着一堆信函,里面却无她最需要的录取通知单,再不找份工作干活的话她和筱竹就快要喝西北风了,

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

明明套了“乱世佳人”里郝思嘉应付难题的豪气,麦倩妤依然是一夜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熬到晨曦透亮,她稍事盥洗,画上几道妆彩,抓起环保袋准备当个早市抢摊的家庭主妇。

多久没拎着菜篮上传统菜市场上了?麦倩妤全身充满捕捉旧记忆的活力,完全看不出整夜未睡的倦容。

她的厨艺是经过名师调教而成的。出身望族的背景,让她从小便有机会识大江南北师傅传的操刀过程,不是她想学,是她的三姑六婆及奶奶、母亲会叨念着“查某囝仔就是要学,嫁了,才有人疼惜。”

为了模糊不清的“幸福”,麦倩妤练就厂一手好厨艺。当初,她就凭一手道地的厨艺扬名纽约的台湾学生会。

但是,她可不随便下厨,得要她高兴想做才行。今天,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闲着也是闲着,不妨秀一桌佳肴安慰自己的诸多不顺,顺道让筱竹跟着看,说不定她的“幸福”要靠铲子挣来。

“办桌啊!”见到麦倩妤拎着一大包蔬果进门杨清昀扬扬眉道。她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把自己竖在电视前,跟着蒂克劳馥大跳有氧舞蹈。

“办你和楚帆的喜酒啦。”这不是笑话,麦倩妤早已向当事人预约多次。

“省省吧。”杨清昀继续扭动粗腰硕臀。她相信,想要抓住男人得先抓住他的胃,“胃”乃指视觉上的品味。像她这样的身材,连她自己都想打呵欠,更何况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