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惊呼。
“郡主，请上前接旨。”见我许久不曾反应，公公小心提醒。
我怔愣在原地，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父亲低低唤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上前接了旨。
书房里，父亲一脸凝重的神色，我看着案桌上的圣旨，怔怔出神。
“月儿，父亲知道这样委屈了你，可唯有这样，才能保全我们赵家。”
“女儿不明白。”我无力地撑着桌檐。
“皇上早就有意与我们赵家联姻，如今太子顽劣不堪，皇上器重六皇子，将你赐婚于他也是希望你能好好辅助他。”
“这些不过都是表面上的说辞，皇上赐婚的真正意图应该是父亲的三十万铁骑吧？”皇上想要收回父亲的三十万铁骑，而父亲也需要巩固在朝中的地位。
“你一向看得通透，只是圣旨已经下来了，我们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父亲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我本以为皇上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皇上真的下了旨。”
难怪父亲会问我有没有心属意向的人，拿一桩婚姻换取他们各求所需，这算不算一笔划算的买卖？
“其实皇上已经对我们赵家有了戒心，所以这一次的赐婚也是试探我们赵家。”
“什么？！”我愕然地看着父亲。
“你父亲我拥兵自重，皇上自然是不放心，我也本想早日归隐山林过些清净的日子，可是父亲不服老啊，想趁着自己的身子骨还硬朗，还能为朝廷多做些事，何况，留你哥哥一个人在朝中我也不放心，你哥哥只懂行军打仗，对朝中的事都没有多余的心思。”
“这么说只要我们抗旨不尊，皇上便有理由将我们赵家入罪？”我忽然觉得心寒。
父亲点点头，“我知道委屈了你，可是如今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
我怔了许久，喃喃地道，“女儿明白了。”
如今我是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了，如今赵家的命运就在我的手里，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罢了，若能拿我的终身幸福换得赵家一世安宁，那这笔买卖，也算值了吧。
回去的时候我心思有些沉重，刚踏进苑子芸儿便急急忙忙地跟来，“郡……郡主，二小姐上吊了。”
“什么？！”
我转身便往姐姐的苑子走去，刚进苑子便看见二娘在姐姐的房门前焦急地走来走去，一看见我就走上前握住我的手，“月儿，你帮我劝劝她吧。”
我拍拍二娘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去敲了敲姐姐的门，“姐姐，我是月儿。”
房门内没有声响，我轻轻地推开门，姐姐单薄的身影卷缩在床脚，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轻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我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唤出声，“姐姐。”
姐姐一把扑进我的怀里，终是痛哭出声，“月儿，我不嫁，我不嫁……”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拍着她的背。
“二夫人为小姐定了一门亲，如今是逼着小姐嫁呢。”姐姐的贴身丫鬟擦了把泪水道。
“你先出去吧。”
丫头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姐姐，你不肯嫁是不是为了宋玉？”
“我们早已约定，非君不嫁非卿不娶，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别人。”
我轻叹口气，“你以后要是跟了那个穷书生你就不再是南阳王府的二小姐，以后你们可能只是粗茶淡饭，贫寒度日，甚至还有可能会挨饿受冻，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嫁吗？”
“我嫁。”姐姐噙了泪水的眼中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假如那个书生是个薄情寡性，只会整日在外游手好闲沾花惹草的凉薄之人，你也愿意嫁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他是呢？”
“我嫁。”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什么？！”
“什么？！”
我愕然地看见站在房门的二娘的身子颤了一颤。
“娘……”姐姐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二娘铁青着一张脸进来，在我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伸手就给了姐姐一巴掌，浑身颤抖，“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不孝女，枉我那么辛辛苦苦为你挑了个好夫婿，你倒好，鬼迷心窍，被人哄两句就把清清白白的身子给让送出去了，还跟我闹上吊，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才甘心了是不是。”
“娘，你什么都说是为了我好，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我想不想要？分明就是你贪幕权贵，一心想把我嫁出去来巴结人家，说到底还不是为你的面子，我算什么呢，不过是你一己私欲下的牺牲品，我根本不是你的女儿。”姐姐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看见二娘身子颤了一颤，显然没料到一向乖巧的女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苍白着脸愣在了原地，嘴唇微微地颤抖。
我怔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如今的心结在她们两个人的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
良久，我才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
“你当真以为娘是为了自己吗，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着个穷书生过一辈子，娘也不想你受委屈，你现在不懂，以后你就会明白娘的一番苦心。”二娘在床边坐下，湿润着一双眼掏出绣帕替姐姐擦了擦眼泪。
“娘，我求你成全我们吧，这条路是女儿选的，女儿绝不后悔。”姐姐一把握住二娘的手，恳求道。
“如今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能找父亲一起商量下该怎么办，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事要是传出去，会坏了姐姐的名声的。”我轻叹，如今这木已成舟，这河怕是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毕竟姐姐将一世清白都交托出去了，也就等于把自己一生的幸福也托付出去了，看来姐姐是真的铁了心的了。
可是想到宋玉……
不管是姐姐自愿把身子给他的还是他哄骗了姐姐，这样做怎么都不见得是君子所为，再加上在白鹤楼上的所见……我隐隐有些担心。
只是如今怕也是没有退路了。
“什么？！”父亲震惊得握在手中的茶杯抖了一抖。
“老爷，你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玉儿也是一时糊涂，只是如今事情都已经成这样了，还是想着怎么把那门亲事给婉拒了吧。”二娘终是心软下来，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的女儿，天底下哪有不心疼自己儿女的母亲呢。
“真是胡闹，你这个娘亲也是怎么当的，怎么就教出这样一个不孝女，这可是鲁丞相亲自上门提的亲，如今亲事都答应下来了，你要我怎么跟人家说？”父亲“砰”地一声放下茶杯，惊得我们三人都顿在了当场。
我转头定定地看着姐姐，认真地道，“你当真不后悔？”
“绝不后悔。”姐姐的眼中透出无比的坚定。
“好。”
我拉着姐姐齐齐跪下，“求爹爹成全，我这一生已经没有选择了，可是姐姐还有，我想爹爹也不想姐姐成为赵家的另一个傀儡，由着命运的安排将她的一生葬在那将相侯门的高墙之中，她一生的幸福是能与相爱的人白头偕老，哪怕只是粗茶淡饭她也心满意足，同样是父亲的女儿，如果父亲觉得亏欠了我，那便补偿在姐姐的身上吧。”我深深一磕头，“望父亲成全。”
“月儿……”我听见姐姐幽咽的声音。
良久的寂静，然后我听到父亲沉沉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