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有几位老师又提议去放松一下。可是柳老师却没有这个心情。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总习惯于忙忙碌碌快节奏，一旦停下来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她觉得自己如一汪清澈的湖水，忽然一颗小石子落到湖心，而且是由内向外涟漪一般一圈圈流淌出来，久久不能散去，晃晃悠悠，摇摆不定。
她将办公桌收拾整齐后，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校园。从楼上下来，整个校园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夕阳刚刚好，橘红色的光芒给人一种极其温暖的感觉。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凄凉。似乎有什么事没办妥当，放心不下。庄严的教学楼、肃穆的名人雕像都在用奇怪而又关切的目光打量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回到家里，儿子已经回来了，正在屋里玩游戏，特投入。她没打扰，孩子上了一个星期的课，神经够紧张的，也应该放松一下。老公可能又在外面应酬，她把包仍到沙发上，坐下来，轻轻地闭上眼，缓缓神儿，顺便考虑该给孩子吃什么饭。虽然是晚上了，也要让孩子吃好。只要孩子高兴就好，其它的都无所谓。这样一想，她的心海上的那些涟漪一下子平静了，本来也没有什么可烦恼的，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不过还有母亲，去了姨妈家大概有两个星期了，还没联系过呢，于是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号码。可是又想到话费不多了，还是明天到公用电话打吧，那儿便宜。于是又立刻挂了，去给孩子做饭。
说到母亲，她最感到欣慰的一件事就是在今年的元宵节领着她去观灯，这是六十岁的老妈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多艳丽缤纷的花灯，亲自感受到这么热烈的节日氛围。老妈一直生活在农村，没见过世面。观灯那天晚上她特别兴奋，满脸幸福的笑容渗透到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里。亲身体验到大开眼界的快感。
从九0年当老师直到现在的二十年，无疑是她一生中所占分量最重的阶段。
她所教过的学生很多已经成家立业，发展得不错，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当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心里总是特别舒畅，可是同时也会为自己的人生停在原地不动而感到失落。这一失落就总想回忆当年。每当回忆起当年，她总能感到骄傲与自豪、自信甚至有些自傲，因为那时的学生很喜欢上她的课，课上尊敬她，课下喜欢她。
可是现在的学生，情况就完全两样了。刚上初中就变得非常现实。生怕作业留得多，连课堂上基本的活动都要加以算计，读课文不想张嘴，写作业就怕字多，上操懒得迈腿……总之就是两个字——怕累。
一天早自习，教室里并不安静。柳老师脚步匆匆地刚进教室，就告诉同学们打开课本。学生边往开翻书，趁机小声说着没用的话。柳老师只好用强硬的口气强调：“怎么回事？翻书是用手还是用嘴？”
大家这才安静下来。可仍然有个别学生在小声起哄：“用嘴！”引得附近的几个同学忍俊不禁。声音虽然很小，但她听得出来是何江说的。她很生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叫一位同学站起来读单词。
“徐艳，你来读一遍上节课的单词。”柳老师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女生屁股都没离开过凳子一下，娇滴滴地说：“柳老师，我今天头晕得厉害！”
柳老师心里知道她是在装病，不过还是故意很认真地问她“头晕？感冒了吧？”然后想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表演。
只见徐艳哭丧着个小脸，说：“是！”
柳老师只好说：“那你坐下，万坤，你们小组来读，每人一遍！”
说完，她才意识到徐艳压根就没站起来过，还坐什么呀，本来就一直在坐着的。然而，就在万坤读的时候，徐艳与同桌悄悄地说着笑着，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柳老师没理她，继续上课。
晚上到家后，柳老师对儿子讲了这件事，儿子说：“她怎么不说嗓子疼？这样理由不是更充分了吗？妈妈，告诉你一个绝好的控制小声说话的办法！”
“什么办法？”
“让他来个现场表演——用嘴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