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将我轻放于床榻之上,小五颤巍巍的端来一杯茶。

“师娘,喝茶。”

我靠在床头,胸中已不似刚才那般疼痛,喝了一口茶,他轻轻问我:“芊芊可感觉好些?”

“恩,好多了。”

“小五,你且先去练功,我与你师娘说说话。”

见他打发了小五,我猜想便是谈私事。便抢先道:“我师父可是大奸大恶,十恶不赦之人?”

他顿了顿,好一会才摇头说道:“不是。”

“虽说我已忘了以前的事,但今日他和我说了,我便不能装作不知道,你既然杀死了我师父,以后我与你便再也不能如此这般相安无事的相处了。”

“你却还不能原谅我吗?”

心头忽闪过一丝不忍,我别过头去,“这本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何故与我难受?”

“我,令你难受?”

“十分难受,明日我便回山庄了,以后莫要相见了。”

“芊芊……”

“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他这般藕断丝连,听了我这番话,想必也该一刀两断了吧。江离,倘若你要怪就怪天意弄人,我本不是傅芊芊,虽与你无仇,但也未有情谊。

一直到晚上,鸣贤将药端至我房间,江离一直没来看我,看来他确实伤心了。

“你家公子怎么样?”

鸣贤看着我,表情十分冷淡。我知伤了江离,流云阁的人势必不悦。

“倘若我说公子十分不好,傅姑娘是否会去瞧一眼?”

我略显尴尬,半晌才喃喃道:“非常抱歉。”

鸣贤的脸冷了几分。

“傅姑娘喝完药,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回秋水山庄。”

我瞧了瞧那碗药,拿起来一口灌下,鸣贤送来的药,果真从头发丝苦到脚趾头。不过,谁让我今日舌如刀剑呢,真是活该受这苦。

躺在床上,我却辗转难眠,他若真的十分不好,那我便十分过意不去。披了一件衣服出门,一会儿便来到了他的房前,烛光摇曳,他还未休息?我轻轻敲了门,半天无人应答。我轻推了一下,门“咯吱”一声开了。

好浓的酒味!有些醉人。他在借酒消愁,岂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醒来更是两重愁。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房内,果然桌上正摆了酒壶和几坛酒,酒坛已罄。

我犹自叹了口气,一转身就看见了床榻上的人,他正和衣躺在床上,已除了眼上的白绫,露出如画的眉目。我竟情不自禁的触了他的脸,待我意识到什么,便如一只偷腥的猫,踮起脚来往外逃,但他并没醒来,他难道醉了?睡得这么沉。

这倒也好。

我索性放开胆子,坐在床边,“江离,你千万不要怪我,我本就不是傅芊芊,纵使你对我再温柔再体贴也无济于事,不如我们先各自晾晾,说不定哪天她就回来了。说实话,跟你说那些话我心里也挺内疚的,不过,倘若你因为我的话而变得十分不好,那我会十分瞧不起你的。你一个翩翩公子,武林高手,堂堂流云阁阁主,怎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变得郁郁寡欢呢?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说完这番话我顿觉舒坦不少,瞧了瞧他的脸,却发现他脸色苍白,眉头紧蹙,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似在忍受什么痛苦。我一下子慌了,拿出手绢轻轻替他擦了汗,随即想起,说不定他只是做了个噩梦,我怎的如此慌张?抬脚离开,他一下扣住我的手腕。

“芊芊,真的是你!”声音有几分干涩。

“你,你,你何时醒来的?”我结结巴巴的问道。

他淡淡一笑,笑的十分勉强,十分令人心疼。

“莫非芊芊与我说了什么秘密?”

我垂了眼,“我只是来告个别,天色已晚,不打扰你睡觉了,我先回去了。”

他并未放手,我刚要发作,就见他脸色已苍白如纸,额头又布满汗珠。

“江离,你怎么啦?受伤了?难道今天与那人比武,”我摸了摸他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外伤。

“芊芊可是摸够了?我没事,他伤不到我。”

我是一只烤熟的红薯,且还冒着烟。

“你的脸色十分不好。”

“芊芊可是怕了?”

“我哪有这么胆小,况且你看起来并不可怕。”

他松开了我的手,“芊芊可否再陪我一会儿?”

听见他略显疲倦的声音,我一时心软,我知道他现在不大好受,但他不告诉我,我也只有装作不知道。

“芊芊可否说说话?”

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

许久都不曾唱歌,唱完嗓子有些不舒服,我看了看江离,他好像睡着了,但眉头依旧紧锁。

起身走向桌旁,不知这醉人的酒是否能润喉,我刚举起杯,就见鸣贤推门而入。

“傅姑娘不可喝这酒!”

“莫非这酒是穿肠毒药?”

“有过之而无不及,于你,于公子。”

他这话里有话,“鸣贤,你这话是什么,”

他没让我说完,“傅姑娘,已经很晚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我讪讪的笑了笑,“好吧,我回去睡觉了。”

我并未回去,带门的时候我偷留了条缝,蹲在门外,我看见鸣贤坐在床边,右手举起,掌心向里,似乎在运功,之后他慢慢地将手放下,慢慢地推向江离的心脏处。

这难道是在疗伤?我屏气凝神,生怕一点儿干扰会让他们前功尽弃。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我见鸣贤拢了袖,才大胆的推门而入,“他怎么样了?”

鸣贤并未看我,只是淡淡地说:“只是旧疾而已。”

“那……”

他打断我的话,眼眸深沉地看着我,“傅姑娘勿需担心。”

他竟有这般旧疾,唏嘘之余我不禁想起鸣贤的话,我知这事必定不同寻常,然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惴惴不安的回到房间,辗转几番才入眠。

翌日清晨,我被敲门声敲醒,甚是熟悉的敲门声,我知是鸣贤,就没怎么耽搁,十分麻利的起床梳洗打扮。

“傅姑娘,饭已备好,吃完我们尽快上路。”

我点了点头,随他去吃饭。

吃完饭,去房中简单的收拾了行李,一切打点妥当,我便随鸣贤下山,路过那大气磅礴的三个字,回望一眼,突然有几分伤感。

“傅姑娘”

鸣贤喊了我一声,我收拾了心绪,跟他下山。山脚下,正则和灵均正规规矩矩的站着,正则抬头瞧了我一眼,“师娘……”几分难过,几分不舍。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早就忘了‘玉龙剑法’,根本不可能再教你。”

“忘了‘玉龙剑法’的师娘也是师娘。”有些偏执的语气。

我笑了笑,“你好好跟你家公子学功夫。”

“恩,我知道,师娘,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灵均还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悲喜,我也不知和他说什么,就说道:“我走了。”

他忽然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