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了公孙府,芷尧牵着我的手,将我领进一房内,我安静地坐在床边,听见芷尧的莺莺笑语:“姐姐先在此候着,待会儿吉时一到,便要同哥哥拜堂,为了以防万一,”她忽然止声,然后,‘唰唰’两下,点了我的穴道,我不能动亦不能言语。

“暂且先委屈姐姐了。”说罢,听见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房门关上的声音。

外面很热闹,我耳中听得清楚,门外来来往往匆忙慌乱的脚步声,想必来客很多,也是,既然是大将军儿子的喜宴,官场之人大抵都要来庆贺吧。

眼见的只有脚下的一寸土地,甚是无聊,正欲不知该想些什么时,门忽然‘咯吱’一声开了。

这么快就到吉时了吗?!

脚步很轻,来人并未说话,但能感到靠近的气息,床榻陷下了一块,我知有人坐在了我的身边。依旧没有出声,但我的心莫名慌了,因这份气息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良久,良久,他都未说话,只是这样默默地陪我坐着,或者说他正盯着我,因为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顿然,一道闪电直击天灵盖,我心慌意乱,难道真的是他?自己翘首以盼的人?

沉默的气息蔓延,又是良久,毫无预兆的,他掀起了我的盖头。

春风十里,细柳飞舞,飞花满天,他在万千花瓣中凝眸看我,眼波婉转,恍如清泉入心,澄灵清润。

不知怎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芊芊,我来了。”他轻柔地为我擦掉眼泪。

“江离带我走吧,天涯海角也罢,天南地北也罢,我只愿与你相随。”我心中默念,

他伸手解了我的穴道。

“芊芊,告诉我,你可愿意跟我走?”

我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垂首到:“我不能跟你走。”

“芊芊可是在担心秋水山庄?”他猜中了我的心事。我没出声,他忽然拉过我的手,我猛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芊芊,可否信我一回?我不会让山庄出事。”他说的成竹在胸。

我点点头,而后他将一件衣服放在我手中,“换上这件衣裳。”

我看了看,好似与他的一样,今日的他并未穿白衣,而是一件朴素的灰布衣,那好像是下人的衣服。

他打开门,回头对我说道:“我在外面守着,先换上吧。”而后,出门,关门。

是要穿着下人的衣服混出公孙府吗?今日人多,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我急忙脱下嫁衣,换上衣服。

开门,他立在门外,虽衣服朴素,但仍难掩他身上那份卓绝气质,听见开门声,他转身,走向我身边:“这个发髻我再帮你弄弄。”

眉睫之距,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清雅若兰,令人迷恋,倘若不是今日的我擦了粉,必定脸红的吓人。

“好了,随我来。”

我收了收思绪,问道:“倘若一会儿来人发现新娘子不见了,这可怎么办?”

“鸣贤一会儿便到了。”

“哎?难道让鸣贤假扮新娘子?”我撇了撇嘴。

“芊芊,你的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觉得也是,可是,”

他打断我的话,“莫要担心,鸣贤自有鸣贤的法子。”

眼瞅着他往大厅的方向走,我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他止步,回眸。

“江离,现在我们不应该逃之夭夭吗?”我尽量压低声音。

他笑的云淡风轻,“既然来了公孙府,怎能不喝杯喜酒?”

我低头,闷声道:“想必这喜酒不大好喝。”

他牵了我的手,往前走去,为何他每次都能这般自然的亲近我,而我每次都小鹿乱撞。

“芊芊,将头低低吧,公孙府中可从未有过这般白白嫩嫩的家丁。”

还说我,那公孙府中又何曾有他这般气质超俗的家丁,“你或许应该为我找一件丫鬟的衣裳。”

他嘴角微扬,“芊芊难道不知,偷女人的衣裳可比偷男人的衣裳难多了。”

我亦微笑着点头,“的确,的确。”江离顶着这一身绝俗的气质去偷衣服,总觉得画面太滑稽。

有他在身边不知不觉就轻松了许多,正当我们互相打趣时,听见身后一声喊叫:“你们两个,来酒窖拿酒!”

三十五坛好酒,我只搬了一趟,江离便嘱咐我寻个隐蔽的角落偷懒,剩下的他自己一人搬。

我觉得让江离干这样粗笨的活简直是罪过,而我一个人躲起来偷懒让他一个人干,简直是大罪过。

他见我并未听话,也没继续劝我,我与江离来来回回十几趟才将酒搬完,许久都不曾劳动,这一劳动,累出了一身汗,江离的体力显然比我好,这会儿见他,依旧一派清明。

真是个极品家丁!

我与江离站在大厅的柱子后,此处还算隐蔽,他轻手为我抹了抹汗,“这种体力活本该为男子所做,今日委屈你了。”

“搬个酒何谈委屈,况且今日,我可不就是个男子。”我朝他扬了扬眉。

他微笑,“确实是个俊俏的儿郎!”

我朝他眨眨眼,“是不是比你还好看?”

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然后我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看来,芊芊此时心情好多了。”

我止了笑,点点头,“江离,谢谢你!”说完才发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此时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忽然想起,以江离的品性,他怎么也不像喜欢凑热闹的人,那他到底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江离,你是有何打算?”我问道。

他表情严肃了几分,但说的话却是含糊的,“此时下结论未免太早,还需再等等。芊芊,倘若一会儿发生意外,你呆在我身边,别离开我。”

“什么意外?江离你到底有何事瞒着我?”我话刚落地,便听见门外纷纷扰扰,一大群人正拥着一人进入大厅。

那人想必就是公孙耀,虽值壮年,但仍英姿勃发,不愧为一代名将,果然有大将之风。我见江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心中一震,他让我信他,他会保秋水山庄周全,我摇了摇他的胳膊,“江离,你该不会是想对付公孙将军吧?”

他闪过一丝诧异,而后沉声道:“不是。”

我又小人之心了,连忙补救,“江离,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

他脸色和缓了些,“芊芊,记住我方才说的话。”

“今日犬子大婚,多谢各位来贺!”声如洪钟,震绝于耳,我一下便被吸引过去。

众人纷纷回应,热情如火,我却暗自捏了一把汗,一会儿吉时到了,鸣贤又该如何?本来因自己牵连了秋水山庄,而如今又搭上了流云阁。手忽然被紧紧握住,一阵温暖,我侧头看了看江离,他亦侧眸看我,眼角弯弯,一泓清泉。

好强的安心剂,只要他在身边,便觉没什么可担忧的。

喧闹声减了几分,门口一壮丁手持铜锣,踏步向前,锣声一响,便听他喊道:“吉时已”然‘到’字还未出口,便见他直挺挺地向地面倒去,与此同时,耳朵刺进一声凄厉的尖叫,江离将我护进怀中,我伺机看了一眼,一阵寒气透入四肢,那壮丁背心处堪堪插着一把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