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多先将他打晕了。芊芊,你师父,”

我不想多与他谈我师父,谈起我师父,他总是一副黯然相,“江离,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故事吧?”我转移话题。

“我未遇到我师父之前,是个小乞丐。”

我急忙插嘴,“江离,对不起。”

“芊芊何故与我道歉,莫非芊芊觉得小乞丐就一定是吃不饱穿不暖,可怜兮兮,脏兮兮的?”

哎?“难道不是吗?”

他嘴角扬了扬,“自然不是,我当的小叫花子,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叫花子。我晓得,人们都嫌脏爱净,所以,每次我讨饭之前,都会在河里将自己洗的白白净净,也会将衣裳洗得干干净净,那些小姐,大爷自然会多给我几个铜板,多赏我几个馍,所以我从未吃不饱,也从未穿不暖。”

我笑着问他,“那你这个人见人爱的小乞丐是怎么进了流云阁的呢?”

“一日,我又去河里洗澡,回到我常住的破庙中,见一人正坐在那里吃东西。他见我来,便笑着跟我打招呼并将他的烧鸡与我同享。我虽没有挨饿,但烧鸡这类的美味并不易得,便吃了他的烧鸡。谁料,吃完之后,他跟我说他有个规矩,那便是谁吃了他的烧鸡,谁便要做他的弟子,我便糊里糊涂的做了他的弟子。”

我忍不住掩嘴偷笑,原来江离是个吃货。他师父也当真聪明的很,一只烧鸡便收了个这般优秀的弟子,看来以后我便学着做烧鸡好了。

“芊芊,此时想来,我怕是被我师父骗了。不过,我并不知师父为何要收我为徒?”

“定然是你师父看你天生骨骼惊奇,日后必成武学奇才,才收你为弟子的。”

他并未听出我的玩笑意,正经道:“我师父共有三名弟子,大师兄,二师兄的武学造诣比我高很多,只是不知因何原因,十年前,大师兄背叛师门,师父令我去追捕大师兄,芊芊,你大抵忘了,十年前,你在无想山下救了我,那时的我被大师兄所伤,性命垂危,如若没有你,我只怕凶多吉少。”

我倒不知我的这一番转移话题会将话题转移到十年前,这段记忆,我有些模糊的印象,是鸣贤那次用笛音引出的记忆:他与傅芊芊的初遇。

我苦笑着点点头,“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江离,你可知我只是不想你再谈起过往,你从来不知道,你以前的深情款款与我来说皆是煎心的折磨。

“芊芊,你可知我并不希望你想起,只是,”他顿了顿,“只是你必然会忆起,我真怕你如六年前那般,芊芊,我不能再一次让你,”

江离的话还未说完,三师兄打马回转,不悦的盯着江离:“我会告诉小师妹的,八年前的事,六年前的事,师父的事,她定会想起的,流云,沉浮岛才是她的家!小师妹,跟我来,我绝不会让他踏入沉浮岛!”

这里便是沉浮岛吗?的确是个岛,不过是个半岛,渔民忙忙碌碌,我远远看见唐风与蓝珂,我本想与三师兄抗一抗,但又怕望岳教的弟子对江离不善。

今日他这样无辜被拒了两次,我心中替他憋屈。但他好似并不往心中记,对我轻轻点点头,“芊芊,你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倘若你记起了前事,还想与我一起,那便来这里找我;倘若你不想再见我了,便让你门下弟子来便可。”

他这是何意?他此次未免太自伤了些,“江离,我会回来找你,你在这里等我。”

我随三师兄一起去了望岳教所在地,初看,和扶雪楼的布局差不多,只是面积小了不少,三师兄一路上都在我耳边滔滔不绝。

“小师妹,你可还记得望潮亭,那是你最最喜欢去的地方,还说什么,早也看潮,午来看潮,晚自看潮,也不知这潮到底有何好看。望潮亭后边,便是众人的练武场,你还晓得你在里面做了什么吗?”他忽然问我。

我苦笑着摇头。

“你独自圈了块地,在上面种了些草,说什么从今以后练功再也不怕摔倒了。望岳教的众弟子都循着你的这个法子,结果好好的练武场变得不伦不类,也是师父疼你,容你瞎折腾。”

他这说话的功夫,我四下看了看,见了几间朴素的房子和庭院中零零落落的几株花草,以及那个最高的望潮亭。

沿着小径向前,忽然刮起一阵疾风,紧接着雨点便打在身上,三师兄急忙拉着我躲进亭中。

“好奇怪,这雨来得当真莫名其妙。”我嘀咕,冷不防的三师兄却突然捏着他的袖子擦我的脸,我一下跳的老远,讪讪道:“我自己来就行。”

他没说什么,接着说道:“这是风儿从海上带来的雨。师父以前教过你的,你在望潮亭呆久了,便知道雨何时会来,好久都不曾似今日这般狼狈了。”他叹了口气,又缓缓说道:“等雨停了,我便领你去拜拜师父。”

我从未想过傅芊芊的师父会是怎样的人,只因他是一个离世的人,再也与我没半点关系。

本来我与他便没有关系,但是我似乎低估了这师父对傅芊芊的影响。

我师父的坟在一座山上,那是出了望岳教的大本营再往东走,不远处的一座无名小山丘上。

踏入山坡的一瞬,不知怎的,我心中一阵沉痛,那种压抑是如此清晰,清晰到无法忽略,我走的很慢,亦很吃力。脑中翻腾起不知名的情绪,我看着四周的树木,风声萧萧,枝叶落落,几只乌鸦从枝桠间飞掠而过,一时落寞。

“到了”一般落寞的声音,三师兄回头,“小师妹,这里便是师父的墓。”

我抬头,蓦然看见石碑上的那一抹干涩的血迹。

脑中云雾翻腾:泥泞的山路,大雨瓢泼,一个背影,跪着,头重重地撞向石碑。

“嘭!”

我一个趔趄,三师兄将我扶住,“小师妹,你怎样?”他的声音仿若来自很遥远的远方。

手上落下冰凉的水,怎么回事?为什么眼泪止不住,我用手擦了又擦,可是眼泪还是一个劲的流,我在伤心?亦或是傅芊芊在伤心?她在哭,哭得很无助,很绝望,不是撕心裂肺却是悄无声息,我忽然听见从内心深处传来的声音:“师父,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