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间观念并不准,所以当我去找江离时,我不知有没有半个时辰,只因我实在等不及了。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出手,只是相对而立,就好像伫立了很久,他们站的都很直。

我鲜少看见江离如此的神情,他的表情认真极了,他一贯风雅,卓尔不群,此时,却全然如入了自我的世界。他的眸中只有一个人,那是对面的对手,亦是他曾经的‘亲人’。

那是握剑的江离,再一次见到他握剑的身姿,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江离,这把剑,是我哥哥送给我的,倘若你知道我想要借你的手,为我哥哥,爹爹报仇,你会不会怨恨我的恶意。

一缕清风,掀起简松的几缕发丝,他的身形也在此时突变,我紧紧捂住口,不让一丝声音溢出,我不能打扰他,高手之间的对决,成败往往只在一瞬。

那是简松的飞刀,在我还未及看清之前,便如同万箭齐发,江离的剑没有出鞘,他只是闪躲,用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我只能看见他飘飞的衣角,和一抹白色的幻影。

江离,你为何还不拔剑!?

“他做不到的,他杀不了简松。”苗姑娘方才的话在耳边回响,我虽也料定他下不了手,但却没有苗姑娘这般笃定,苗姑娘确实比我更懂他。

江离没有拔剑,可是简松却拔剑了,他的剑出得很快,我读武侠故事时,时常看到关于杀气的描写,总觉得过于夸大,而今,站了离他们几丈之远,我竟感觉到了那种寒气,身子不禁颤栗。

“铿!”耳中一阵轰鸣,江离终于拔剑,双剑飞舞,身影交错,我看不清彼此的招式,只觉眼前纷纷扰扰,只见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我握了握手中的‘胭脂泪’,那是苗姑娘给我的,既然江离下不了杀手,但是我可以。

胭脂泪,断人肠,只一滴,便可夺人性命,只是这样的一滴必须接触肌肤,由肌肤而入,最后断心肠。

这样的一场比试,倘若只是良性的切磋,对于武者和观者都是一场极致的视觉享受,执剑的江离,多了几分冷清和凌厉,那是他从来未向傅芊芊展示过的。

我脑中杂乱,两人却突然分开,我看见简松露出一丝笑容,那样的笑容很得意,我急忙看向江离,便见他的身子有些不稳。

我刚想迈步,却定住了,江离也笑了,他笑得很好看。

“大师兄,你还不明白,你大错特错。”

“我错了?你可知十年前,我倒宁愿他一招了结了我,而不是废了我的武功!”他的话刚说到一半,身子已凌空飞起,而等他执剑刺向江离时,正好说完。

江离架挡住他的剑,剑刃之间擦出火花。

“师父本来便打算将阁主之位传给你的。”我听见江离的声音,清清楚楚。

简松向后一退,一瞬已退出两三丈。

“你以为我会信你?师弟,看来这几年,你倒是有些进步,懂得如何说谎了。”

“你是不信我,还是不敢信我?!”

“你!”我看见简松的脸色突变,他的身形也猛然急速击向江离,招招击向要害,我身上一时冷汗直冒。

“你知道什么!他会将阁主之位传给我?自从你来了流云阁,他的眼中可还有其他弟子?!可是,如今,如今又如何?”

他的声音越发高亢,出招也更加狠厉,我看见江离只是一味的抵挡他的剑,撞击声不绝于耳。

“现在的流云阁在武林中的地位又如何?竟然屈位于扶雪楼!?流云阁几十年的基业,恐怕要毁于你手,你看看你收的弟子,简直不堪一击!”他突然出掌,两掌相对,两人都后退一丈。

江离的脸色苍白,简松亦如此。

“大师兄,你真的错了!那日师父单独邀我,也只是告诉我他已将阁主之位传与你,而你却误会了师父。”

“哈哈哈哈!”简松突然仰天大笑,“今日一战,你我必有一人死,你又何必多言!江离,你最好拿出你的真本事。”

“好,我不和你多言,大师兄,我只问你一句,弘德大师真是你杀的?”

“是我。”简松应的极快。

“我不信。”江离答得也不慢。

我心中纳闷,简松的确是那天袭击我和灵均的铜面人,而杀了弘德大师的,也该是铜面人。江离为何要否定?

我看见简松有些微怔的表情,他大抵也没想到江离会这么快否定。

“的确是我,江离,你莫不会觉得我还是十年之前的简松吧?”他又笑了,这种略带嘲讽的笑容,是在嘲笑江离吗?

“是吗,那我不得不杀了你了。”

江离的话虽惊人,但是我却丝毫未感觉到他的杀气。

两人又是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动,我听见山风带来的呼啸声,那般清晰,抚在脸上,轻柔而冰凉。

夜幕已降临,山中升腾起轻而薄的雾,我看见他们身边似乎积蓄了什么,我心中一寒,他们都准备使出最致命的一招。

一招之间,生死方寸。

一声鸟鸣,两人身形突变,我看见两人身形一汇,却在下一瞬分开。

薄雾浓了几分,模糊了两人的身影,我听见简松的声音,无奈而凄凉,“我怎么会败了呢?我怎么可能败了呢?果然,他将最强的剑谱传给了你。”

“大师兄,你错了。”

“我错了?我怎么会错?错的明明是你们,你们为何要逼我?!我明明拼命地学功夫!明明一心为流云阁着想!我将我的全部给了流云阁,又得到了什么!?”我听见简松有些癫狂的声音。

“你该知道,我不会骗你,大师兄,你当真误会了师父,你错在不该伤了师父!在师父心中,你一直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我不信!不信!不信!”我看见简松拼命的摇头,用剑撑起身子,他的发已凌乱,发丝乱飞,他用剑指着江离。

“我不信!我不信!”他的剑忽而极速向前,剑尖指的正是江离的心脏。

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喊。

但是呼声的还未喊完,我便看见简松举着那把剑忽然断了,从剑柄处的一尺三寸之处。

“大师兄,你输了。”

“我输了?”我看见简松忽然低头喷出一口血,他笑的凄惨,“我的确输了,我败了。江离,杀了我!”

“大师兄,我想问问你,你为何要杀弘德大师,我记得,”

江离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简松打断,“江离,告诉你,我不仅杀了弘德大师,而且杀了墨竹!”

我挪动脚步,缓缓地向江离走近。

我看见他执剑向简松走去,一步一步迈得很沉重,剑尖离简松的咽喉只有一指相隔。

“二师兄,二师兄当真也是你杀的?你如何下得了手!?”

我听见江离的声音微微发颤,他的情绪定然有很大的波动。

“杀了我!”简松的口气强烈。

江离没有动手,我垂首看了看手中的瓷瓶,却猝然察觉眼前闪过一个人影。

抬眼时,我看清简松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