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电话。”
钟馨甩掉手上的水珠，跑进房间：“谁打来的？”
儿子歪着头，眨巴着眼睛：“很陌生，不知道。”
“喂，你好。”电话筒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是钟馨吗？”
“是，你是谁呀？”
“我是卢楠楠，怎么，我的声音变得这么厉害了吗？”卢楠楠的声音很勉强。
“是你啊？很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哩。”
“是啊，有五六年了吧？”
“你近来如何？”
卢楠楠伤感地说：“马马虎虎。过去我们联络太少了，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卢楠楠苦笑道：“想起你了才给你打电话的呗。怎么，你不方便吗？”
“不，我现在有时间。”
“你还好吧？嫁人了吗？”
钟馨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我也走你当初走的路子了。”
“什么意思？走我当初的路子？”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问题，敏感的
钟馨却明知故问。
“过去你离婚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可谁曾想，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
多的人闹离婚了。”
“你也闹离婚吗？”
“也许吧。”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也许吧’？”
“你知道的，我很传统，我怎么可能闹离婚？是我的那一位让我太伤心了。”卢
楠楠痛苦地说。
钟馨大吃一惊：“怎么会？你那么善良、会持家，他怎么闹离婚呢？是你多心了
吧，像你这样年纪的女人容易得抑郁症。”
“善良、会持家没用，现在兴浪漫，会玩花样。”卢楠楠苦笑，“他不喜欢我这样
的老古董，他把我和女儿抛弃了。”
“怎么？你们签字了吗？”
“签字不签字又有什么区别？我宁愿已经签字了。”
钟馨略松了一口气：“既然还没有签字，怎么能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只要有百
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啊。”
“已经努力过了，可没用。”卢楠楠说，“被轻视和蔑视的感觉真让人难受，如果
离了婚，我的心情至少好受一点。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简直痛不欲生，真想从
楼上跳下去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这么严重啊。”钟馨无语了。卢楠楠继续说：“正因为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我
才如此难受。”
“离婚就能解脱吗？你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吗？”
“不管是什么，”卢楠楠决然地说，“还是离婚算了，反正现在人们对离婚现象已
经比过来看得开了，我也看得开了。”
“离婚好玩吗？赌气可不行啊。如果你真看得开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别看你说
得如此坚决，你愈恨他就愈证明你仍然爱着他，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
故的恨，爱与恨是两兄弟，听我的没错。你要忍，就是忍辱负重也要忍，精诚所至，
金石为开，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
“都没用，有一线希望我也不想离啊。”卢楠楠说，“我是逼不得已，你以为我想
离婚啊？”
“既然如此，不管你和你的老公有什么情况，都是一个答案——坚决不能离，
知道吗？”
“这不是我的意愿就能决定的，关键是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就好比砧板
上的肉——任人宰割。”
钟馨异常强硬地说：“千万别做傻事啊。你知道为什么有一些女人离婚后又后悔
了吗？那都是因为自尊心作祟。”
简直匪夷所思，当年，林之川把一纸离婚报告递到钟馨的面前，她二话没说，
连内容都没看一眼，只在报告的末尾加了一条——儿子由她抚养，就毅然决然地在
上面签了字。钟馨如此决绝，让林之川还颇为失望，他原以为钟馨会一哭二闹三
上吊，来个鱼死网破，没想到钟馨却如此干脆利落签了字，让他失望之余对离婚多
了更多的决心。他不明白，在钟馨故作镇静的外表之下，心里却是如刀绞一般的痛，
只是自尊心支撑着她，如果不是自尊心，她也会像许许多多普通的女人那样，在离
婚这样的大事面前歇斯底里地哭闹的。这些年来，每每一起到此事，钟馨总是感慨：
假设当年不签字，这婚也许就离不了。是啊，都怪自己意气用事，自尊心作祟。
“总不能不要自尊心吧？”
钟馨说：“谁说不要自尊心？可自尊心不能当饭吃。当然，没有自尊也就好比一
条狗，所以，自尊心这玩意儿不是不要，但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看在什么情况
下要保持自尊心嘛。为了挽救自己的婚姻，就暂时把自尊心抛弃一边吧。”
卢楠楠沉默着。
钟馨继续说：“不是所有离婚的婚姻都非离不可，有的婚姻本来是可以挽救的，
就是因为过分强调自尊，赌气同意离婚，才造成离婚事实的，如果每一对夫妻都因
为一点小事离婚的话，这世界上就不存在家庭了。”
卢楠楠沉重地叹了口气。
钟馨说：“你如果能不计前嫌和老公和好，过不了几年，当他冷静下来，他会感
谢你今天为了挽救你们的婚姻所做的努力，会加倍地爱你、补偿你，相信我的话吧。”
“可我现在活得太窝囊，眼前这道坎迈不过去，哪里还管以后的事。”
“夫妻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作为女人，让他一步吧，别认为这就是认输
了，其实这也是为了自己好。”
卢楠楠不耐烦地说：“你不知道真实情况，如果知道真实情况的话，就不会对我
说这些话了。”
钟馨问：“那你说说，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
卢楠楠叹着气：“算了，电话讲不清楚，有时间去找你聊一聊吧？你什么时候有
时间啊？”
钟馨说：“这个星期天我有时间。”
卢楠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