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仪式结束后,澜叶再没有理由留在王府内,含阳偷偷告诉她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后,便让孤云陪着澜叶回宫了。

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小雨,等到澜叶回到上阳宫时,雨越下越大。

澜叶停下脚步,神色黯然,站在上阳宫的台基上静静地凝望着这来势汹汹的大雨。

萧瑟的风,凄凉的雨,拂过她的脸颊,穿过她的肌肤,直抵灵魂深处,让她的心更加压抑、酸涩。本来安排高长恭悄悄远离朝堂,躲过胡太后的谋害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这一刻她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是攻无不克骁勇善战的战神兰陵王,生来就是属于战场的,身为大将的他,即使死,也该是死在战场上,那才是对一个将军来说最好的归宿。而她,为了护佑他平安,自作主张,瞒着他,让他服下假死药,若他醒来后得知这一切,又该怎么去面对?

“四哥,对不起,小叶知道这么做侮辱了你身为一名大将的尊严,可事实如此,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澜叶仰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喃喃自语,泪水朦胧了她的双眼。

“郡主,快回屋去吧,小心身子着凉。”九月小心翼翼地轻声劝道。

澜叶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殿内。

她神色疲惫不堪,对九月说:“告诉皇上,今天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明日再去昭阳殿见他,让他不用等我用晚膳了。”

九月点了点头,刚要准备去昭阳殿,却不料胡太后大驾光临,身侧有冯小怜伴驾。

澜叶冲九月使了个眼色,让她尽快去通知高纬。因为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女人来她这里,肯定没安好心。九月领会后,拿了把油纸伞急忙悄悄赶去了昭阳殿。

澜叶起身迎接,恭敬的行礼道:“澜叶恭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胡太后冷冷地望了澜叶一眼,淡声道:“你起来吧!”

澜叶起身,有婢女小心翼翼地为胡太后奉茶。

胡太后注意到了澜叶红肿的眼睛,不禁心中有几分得意。

“哀家听说了兰陵王去世的消息,怕你伤心难过,所以特意命御膳房做了一些糕点给你送过来。哀家听闻吃了甜点后能让人心情愉悦,所以这些糕点最适合你吃了。”胡太后说完,示意冯小怜将糕点递给澜叶。

澜叶接过糕点,道:“多谢太后挂念,让太后费心了!”

胡太后提醒道:“这些糕点是御膳房刚刚出炉的,要趁热吃口味才最佳。”

澜叶心中一惊,她会这么好心冒着大雨来给她送糕点,她若有所思,将目光移向了冯小怜,冯小怜小心翼翼地冲她摇了摇头。

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糕点是绝对不能吃的。可是她不明白胡太后如此光明正大的谋害她,就不担心高纬知道后会龙颜大怒呢?

澜叶偷瞄了一下胡太后,她虽然神色平静,可右手紧紧捏着左手搭在腿上,因为太用力,右手背的青筋看上去特别的清晰。

原来她是故作镇定。澜叶心中冷哼了一声。不过又该怎么拒绝她呢?

胡太后等了半晌,也不见澜叶去尝糕点,于是不悦的问道:“莫非上阳郡主不给哀家这个面子?哀家冒着风雨来你这上阳宫,你就这么不领哀家的情吗?”

澜叶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太后,并非澜叶不想领太后的情,而是澜叶今日曾在四哥的灵堂前发誓,四哥生前待我不薄,这三日澜叶要闭门禁食并在佛前为四哥念经祈祷。”

“哦,原来是这样,哀家还以为你是怕哀家的糕点里有毒呢!”

“澜叶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胡太后突然神色剧变,大喝道。

澜叶紧咬着嘴唇望向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胡太后缓缓走进她,咬牙切齿道:“你母亲害了哀家还不够,你还要害死哀家的儿子。哀家无需在你面前虚情假意,你也一样,不用对哀家惺惺作态,如今高长恭死了,死得好,死的太好了。若他今日不死,明日哀家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你,你以为逃得了今日,就能逃得了明日吗?总有一天,哀家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太后!”澜叶并不惧她,厉声道:“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若觉得琅琊王的死是我跟四哥所为,就大错特错了。对琅琊王痛下杀手的是你的另一个亲儿子高纬,我早就劝琅琊王收手,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偏要一意孤行,如此一来丢了性命,你又何必要怨我呢?”

“是吗?我们母子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还不是拜你所赐?你以为哀家不清楚当日你为了救兰陵王一命而设计的圈套吗?要不是你给哀家的俨儿出谋划策,他又如何能将和士开给杀了,让他的母后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又怎么会走上逼宫谋反的不归路?”胡太后越说越气愤,她无法再压抑心中的怒火,走上前一把抓住澜叶的头发,一把抓了个糕点就往澜叶嘴里塞。

“今日哀家就要为俨儿报仇,让你澜叶血债血偿,哀家要把失去俨儿的痛苦百倍千倍的加到你身上,这糕点你今日必须给哀家吃掉。”

澜叶挣扎着将她推开道:“太后,你不觉得自己的说辞很牵强吗?若非你自己任用小人,在后宫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情,琅琊王当初又怎会生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身为齐国的太后,本应该恪守妇道,母仪天下,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淫乱宫闱不说,还任用奸佞,你可知你的放纵已经让齐国身陷险境,岌岌可危了。”

“你······你说什么?”胡太后怒火中烧,欲要上前再次逼澜叶吃那有毒的糕点。

这时,有内侍者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胡太后身体一震,不可置信,高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奴婢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除了胡太后和澜叶,殿内的婢女齐刷刷跪了一地。

高纬快步上前,走到澜叶面前,看到她凌乱的头发后有些震惊,“叶姐姐,你的头发怎么······”

胡太后突然收起自己的恶意,笑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哀家也听说了兰陵王的死讯,怕澜叶想不开,特意冒雨过来安慰安慰她。”

澜叶狠狠地瞪了胡太后一眼,这脸变得简直比天气还快。

高纬望向地上散落一地的糕点,若有所思道:“是吗?那让母后费心了,地上的糕点是怎么回事?还有吗?朕正有些饿了。”

澜叶道:“当然有,在太后的手上,还有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