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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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溪水哗哗的流着,折射着殷虹的霞光,像是某个人故意撒下的红色玛瑙,熠熠生辉。

可惜即使是这样的美景,也没有谁肯去欣赏。

沉默了良久,澜叶的脸颊因为喝酒的缘故而浮起一层如玫瑰花的红色,她借着酒劲问道:“恒伽,你信命吗?”

恒伽眼中有不解,蹙眉望着她道:“为何如此问?”

澜叶深呼了一口气,嘴角上扬道:“我们这一生,就像在迷雾里穿行,你根本不可能预见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很多时候,我们付出真心却未必能换来真心相待。失望、伤心、痛苦是伴随我们一生必不可少的东西,可即使这样,我们也得紧咬牙关,继续大步向前。恒伽,我想说的是人在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既然活下来了,就要好好的活着,这样才是给那些死去家人最好的交代。也许我永远体会不了你失去家人的那种痛不欲生的心情,可我能体会瞬间失去一切的感受。也许你不信,这种感受我真的有过。你可以把它当做是一种涅盘重生。”

澜叶忽然想起了刚刚穿越来到这烽火连天的南北朝时,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如邓紫棋《后会无期》里唱的那般: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那声再见竟是她最后一句。

她甚至连告别都没有,就彻底消失在了那个时代。

想到这里,她内心一阵酸涩,她眼中噙着泪光遥望远方渐渐落下的夕阳。

对于澜叶的话,恒伽似懂非懂。他不明白,她出身高贵,从小有长公主的呵护,含阳、兰陵王的万般疼爱,又如何能体会瞬间失去一切的感受呢。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澜叶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拉起他的胳膊站起来,冲着远方大声呼喊:“重生——”

喊完以后,澜叶觉得压抑的情绪渐渐有所缓解了,她笑望着恒伽道:“你也试试,让自己放松一下。”

恒伽却甩开她的胳膊,冷声道:“即便是重生了,我也是为仇恨而活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谁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不会放过那些害死我家人的人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完,恒伽将手中的酒坛狠狠砸在了石头上,丢下澜叶,愤愤离去。

澜叶紧攥着拳头,望着他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仇恨就犹如扎在他心中的藤蔓,已经紧紧将他的心包裹住,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化解呢。

晚膳安排在了庭院的梧桐树下,澜叶、高长恭、恒伽、含阳四人围坐在石桌旁,清风拂过,梧桐树的叶子哗哗作响。

席间,气氛很压抑。澜叶不知道高长恭跟含阳谈了什么,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冷淡,一直板着个脸,好像彼此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恒伽只顾着借酒消愁,一声不吭。

澜叶终于忍不住了,她用力将筷子丢到桌子上,大声道:“都怎么了,我们好不容易从火坑里逃出来,大家为什么却总板着个脸呢?就不能好好吃一顿饭吗?”

话音落下,却没有一人理会她。

澜叶无奈,她将目光移向了含阳。含阳面无表情,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说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澜叶又将目光移向高长恭,高长恭也放下了筷子,对澜叶说:“我还有事,先回书房了。”

澜叶气得脸都红了,她紧咬着嘴唇望着高长恭离去的身影,鼻子有些发酸。

一顿饭不欢而散,澜叶也早早的回了房间。

周国,建章宫内的庭院里。

细雨蒙蒙,宇文邕神色凝重地站在木槿树下,手中握着澜叶送给他的香囊。

她被大火烧死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这肯定是她逃离齐宫的一场恶作剧而已。

她那么古灵精怪,又那么幸运,以前有好几次身临险境她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也绝对可以逃过的。她没死,不久以后,她一定会来长安找我的。

宇文邕紧紧将香囊握在手中,当他得知澜叶被大火烧死的消息时,根本就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她才从高纬手中骗得齐周两国的三年停战协议,就发生了她被大火烧死的消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一切是那么的巧,而且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他相信,她一定还活着。他相信,她会来找他的。

“陛下,雨越下越大,还是回殿里吧!”宇文神举撑伞而来。

宇文邕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神举,你相信小叶已经死了吗?”

“陛下,微臣派去齐国的探子的确是亲见澜叶姑娘被大火烧死的事实。”神举悲伤地说道。

“不会的,她肯定没有死,要不然朕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不会的,不会的。对了,你一定要跟看守宫门的侍卫吩咐好了,若小叶回来了,千万不要拦着她,一定要带着她亲自来见朕。”

宇文神举心中酸涩不已,只能俯身道:“知道了,陛下,微臣一定交代清楚。陛下,也该回殿里了。”

“是啊,朕还得赶紧去处理公务,早一日完成北方的统一,也是她的心愿。”

望着宇文邕黯然离去的身影,神举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明明知道澜叶不会回来了,可陛下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十几年了,他跟随宇文邕十几年了,从未见过他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悲伤,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一向冷静沉着的陛下,对感情从不上心的陛下,这次是真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