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有七窍玲珑心,见阎罗来闹,早去了一魂去察看事情原委。
那日,广美仙君转颜之术着成,踩着云回天庭交差。
人间正是四月芳菲。
广美仙君久不出洞,眼见新绿入湖,繁花披盖,青山峻峭,绿水秀美,鼻尖嗅着新绿,足底清风流动,精神抖擞,神清气爽,不觉贪恋大好河山,造化神奇,故多耽搁些,四处游看。游到一处,正看到一女跳下水去。今日巧遇,也是缘分。广美慈悲心起,轻轻一指,女子便从水中飘至岸边。
不一时,那女子悠悠醒转过来,广美见状,幻做一位老妪,上前来问,“姑娘,为何要轻生?”
那女子半支起身子,看到广美,刚要张口,眼泪便嗒嗒落下来,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老人家,我活不下去。”
广美近前来抚她,“盘古劈开混沌,后弈射去九日,都为使人活下去。什么样的坎过不去。”
那女子又哭起来,“大善人,我并不是本地人,家住苎萝村东首,乡人为羞辱我丑,只唤东施。”
广美愤愤不平,“平生最恶仗人多而欺人,人人得己名姓,怎能为饱己口欲,使人为他人附庸。”
又去细观那女子面貌,虽不是绝色佳人,行为粗鲁些,然口鼻俱全,四肢健在,并不至为容貌去投生。
那女子哭了一会儿又道,“东施非我名姓。村西有施姓浣纱女夷光,容貌绝美,人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水中鱼儿望见她,都自愧不如沉入江底。”
广美不言语,只听她讲。
“吾亦仰慕西施之美,一日见她颦眉之貌亦绝美,故细细观摩,哪成想,人人骂丑,将我比作瘟疫,拿我当笑话,恨不得用唾沫将我淹死。我并未杀人放火啊。这件事情传遍各国,行至一处,即有人取笑,天下之大,竟无我藏身之处。我心中太苦,故此走上绝路。”
那女子讲罢,又嘤嘤哭起来。
“原是如此。”
“老人家,多谢你的好意,”那女子起身拜道,又跳起来,“莫再挡我,今日,我是非死不可。”
广美拦挡不住,故使出术法,使其昏睡,更容易貌。
又使了术法抹去她这段记忆。担她在山中被虎狼吞食,特在她身边撒了驱禽的药,才离去。
樵夫看到她昏睡在此,将她抬抱回家去。
东施醒转过来,看到一个村子的都在望她。
村人啧啧称奇,“螓首蛾眉,杏脸桃腮,眉目如画,皮肤剔透晶莹,吹弹可破,这样的仙姿玉貌,我活这么大岁数竟从未见过。”
王母看那东施,也在心中称赞,“广美仙君术法高超。”
东施于背人处拜谢上天,嫁与樵夫之子,过了两年,又诞下一子,生活美满安乐。
王母正待看下文,却被玉帝生生扯回本体。
王母即问台下阎罗,“不晓得阎罗王是如何使她归入地府。”
阎罗王拱手拜道,“溺水而亡。”
广美大恸,“竟又走上那条路。”
阎罗回道,“她一直感念仙人恩情。此次是乡人以私通罪名使其堕水而亡。”
王母不欲使广美受罚,亦不欲天庭竟要受地府制肘,即判道,“念广美仙君着转颜之术有功,故此功过相抵,无功无过。”
阎罗反斥,“过即是过,功即是功,如何相抵?”
王母护天庭威严,“那阎罗使计使其六岁小儿推其入塘,入塘前又割其血肉,惨无人道,加之履职不力,八年未寻出那女子所在,又当如何?”
阎罗并不称她的心,拜道,“阎罗甘受罚,即同广美仙君一同历三世苦难。”
王母无法,只道罢了,“诸仙也尽散了罢。”
阎罗方回得府来,即听得庭上吵闹不休,即找来小鬼,“何事如此嘈杂?”
那小鬼伏于地拜答,“那东施在庭上闹,要个说法。”
阎罗出外看,那东施披散头发,癫狂至极,口中喊,“同我划那样贱命,我即未祸国殃民,又未内乱,让世人那样骂我。”
“死也死不干净。”
“刚过两日安稳日子,竟由我六岁小儿推我入塘。”
“你们这些仙人鱼肉百姓!”
“将她拖下去!”
“担她化作厉鬼,方耽误到这个时候。”
“灌她三碗孟婆汤。”
一众小鬼涌上来拖她,东施挣不脱,怒极恨极,脖颈青筋暴起,血泪从两个黑窟窿里涌出来,咬牙切齿,“我张施氏于此诅咒,得有一日,人人视尔等如无物,推石像,砸庙宇,无人供奉,地掘万丈,地府塌陷,阴霾盖世,天宫倒坍,上至九天,下至大地狱,神鬼无处藏身。人人换容易貌,父子不肖,母女不识,天下大乱。”
“封去她的嘴!”
阎罗王看广美仙君投生后,着白无常掌管地府事务,喝过孟婆熬煮的汤水,投入八道轮回中。
王母在九重天上看那诸事,笑道,“可便宜了那一个丑妇,我天界惟二未换容的男子都随了她去。阎罗去投生也便罢了,又搭上一位广美仙君。”
玉帝饮琼浆有些多,不胜酒力。倚在云垫上眯着眼问,“什么?”
王母看他这幅德行,摇了摇头。心中又生一计,从云袖中取出一瓶,从中倒出粉末倒入玉壶,招过手唤小仙童,“为玉帝多斟几杯,我也要下界去看一看,待着这里实在有些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