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威对达达鄂和爱莎道:“你俩去外边走走吧,用不着在这陪我们。”
两个年轻人如遇大赦,手拉手,愉快地跑出去。
达达威望着他俩的背影,感慨地说:“看到他们,才知道自己确实老了。”
摩尔登:“只有天神才能长生不老。”
达达威:“亲爱的老战友,我想:该为孩子们举办婚礼了。”
摩尔登:“在下想过:应该等您恢复健康后再说。”
“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已决心离开京城,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养病——或者说是等死。”
“不要轻易提到死!”
达达威一笑道:“作为武士,难道还忌讳‘死’字吗?几十年来,我见过多少死亡,终于要轮到自己了。——我是十分坦然的。”
摩尔登:“您准备去哪里呢?伟大的国王知道吗?”
“还不知道。但我想他是十分乐意的,因为我离开京城可以解除他的疑虑。很长时间以来、特别是庞塞出逃后,国王失去了对我的信任,总怀疑我可能做出对帝国不利的事情,令我有口难辩。”
“这是极不公平的!难道不是您战胜了那个恶魔般的雅里赫、挽救了战场的局势?难道不是您率领大军消灭了盘蛇山区的叛军?难道不是您几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地为国王和帝国服务?国王陛下难道被美酒灌昏了头,忘记了这一切?!”
“我们的国王现在信任的只有如密朗那样的近臣,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多贡亲王与格陵兰亲王,其他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不说这些了。你问我要去哪里,我准备去…。”
话未说完,便见老管家一溜小跑进来,急报:“大人,国王到了!”
未等达达威站起来,国王及大王子已经进了房间。
国王走近病榻,轻轻按住欲起身的达达威,又示意半跪的摩尔登起身,笑盈盈道:“爱卿病体如何?朕让御医雅布开的药都按时服用了吗?”
闻讯赶来的夫人雪弥儿道:“谢陛下关心,都按时服用了,病情也有好转。”
达达威:“陛下百忙中辱临寒舍、王子殿下不顾鞍马劳累陪同前来,令微臣深感惶恐不安。”
国王:“王子曾当过你的学生,来看老师是理所应当的。”
达达威连称“不敢当”。
国王:“爱卿知晓最近王师平叛败绩、多贡之子芬瑞下落不明之事吗?”
达达威:“微臣略有耳闻。”
“朕决定由王子统兵再次征讨,务求一举成功。王子虽历练有成,但毕竟年轻。爱卿军旅娴熟、经验丰富,有何意见提供与他?”
达达威想了想,道:“微臣长期卧病,思绪早已不清,纵有些须见解也不过是老生常谈。唯希望殿下临阵小心谨慎,不给敌人可乘之隙。另外,第四行省百姓皆是帝国子民,多数是被胁从贼,还望殿下以抚恤为主、尽量少行杀戮。”
大王子听了很不以为然,冷冷问道:“老师大人让学生‘少行杀戮’。请教:若擒住庞塞,杀、还是不杀?”
达达威没想到他会当面给自己难堪,不觉一愣,随即厉声答道:“这样的东西,留他何用!”
国王微微一笑,又假意喝道:“孩儿不得无礼!”
达达威见国王父子对自己毫无礼敬之情,心内暗暗叹息,更加坚定去意。
他对国王道:“陛下,微臣的病看来是很难好了。眼下帝国正值多事之秋,微臣不愿让陛下为微臣分心牵挂,请允许微臣退隐于山林,安安静静养病。”
“哦?爱卿不想留在京城为朕出谋划策?”
“陛下亲眼看到,微臣已病入膏肓,何能谈得上‘出谋划策’?且陛下周围尽有能谋善策之士,哪个不比微臣强百倍?”
国王:“若爱卿退隐之心已决,朕也不阻拦于你。临行之日,朕将亲自送别。——不知爱卿准备隐于何地?”
达达威:“唯陛下指定。”
国王思索片刻,道:“还是回你的家乡第二行省吧。那里离京城近些,朕想你时,也易于探望。”
“遵旨!”
“对啦,你的儿子——我记得叫达达鄂——现在怎么样了?”
“承陛下辱问。近来犬子一直在家服侍微臣,闲暇时读书练武,只盼有机会为陛下效力。”
国王点点头道:“眼下还是照顾你要紧,将来会有机会的。”
……。
国王走后,达达威对摩尔登说:“陛下对我提防之心未消,我在京一天、他就担心一天,还是尽快离开为好。两个孩子的婚事近日就办吧,只限咱们两家人参加,莫要惊扰外人。”
几天后,在达达威家中,达达鄂与爱莎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然后,达达威禀告国王:将于第二天启程。
第二天一早,国王率亲王和臣僚们在城门外送行,引来众多市民围观。
在众人注视下,达达威一行分乘几辆马车辚辚而去。
同行的只有达达威夫人雪弥儿及十余名男女仆从。
达达鄂夫妻本想护送父母前往,被达达威拒绝。他对儿子说:“朝廷一直对我们有所猜忌,若举家出走,只恐加深误会。你留在京城,一方面可以等机会为国效力;另一方面也是充当人质,让举朝上下放心。——唉,没想到我达达威竟落到如此众叛亲离的地步!只盼有朝一日陛下回心转意,明察我达达家族的一片赤胆忠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