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物,驾船自渤海朔浑河而上,来到老寨赫图阿拉投奔大汗。
他自称名叫梁迪,是前任兵科给事中梁振瑞之子,因父亲落罪抄家,他不得已逃出京师,在海上做了四年海盗兼海商,积攒了些财帛与人马,因近日被东江军围捕走投无路,特来投奔大汗。
大汗对至元九年年底的那一场京师政变知之甚详,但这伙人来历不明,他不敢轻易信任,虽留了他们下来,仍处处谨慎提防。
梁迪本人寡言少语又精明能干,手下这伙人各有所长,尤其其中一些熟知海陆两道贩私渠道,可以张罗戎狄部落将驻地所产的辽参、人参、鹿茸等物卖去中原,换取这边所需的物资,很快为戎狄解了燃眉之急。
久而久之,戎狄对梁迪一伙的防范逐渐消弭无形,大汗还将其待若上宾。
一晃数年过去,已到了汉历信仁八年的深秋。
与赫图阿拉隔河相望的一小片平坦草原之上搭着几座装饰华贵的毡帐,是哈答公主的行猎之所。哈答公主年方二十四,却已是接连死过两任丈夫的寡妇,戎狄之中人人皆知,她仗着兄长大汗的宠爱骄横成性,有人说那两任丈夫都是因为惹她不喜,就被她暗杀致死的。
戎狄族人没有汉人那么看重贞操,大汗也由着妹妹胡闹,哈答公主身边男宠不断,自上一任丈夫还活着那会儿她就看中了梁迪,这个汉人酗远比本族的男人显得斯文,还带着点柔弱,虽说少了点英雄气,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梁迪的态度总是淡淡的,任她百般示好甚至威逼利诱也不为所动。奈何大汗还器重梁迪,哈答公主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直至这次大汗帅兵出营去打劫一条汉人商队,哈答公主趁机略施手腕,陷害一个梁迪的亲信手下偷盗粮食被捕下狱,才以此要挟,终于叫梁迪答应了陪她出来行猎。
哈答公主相信,等真得了手,这男人必会屈从于自己的魅力,欲罢不能。
辽东的深秋之夜已然十分寒冷,一连生了四个炭炉才将毡帐之内哄得温暖如春。哈答公主衣衫半解,袒露着大半个上身,像蛇一样缠在梁迪身上对他抚摸吻舔,梁迪却只是简单敷衍,没露半点兴致,还在她主动想去解他衣带的时候,索性躲开了。
哈答公主半点也不生气,反而满心好笑:都临到这会儿了还装矜持,当我不知道男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你想什么呢?”哈答公主草草在身上搭了件狐裘,坐起身问。
梁迪系好被她扯松的带袢,背对着她淡淡道:“想家。”
哈答公主噗嗤一笑:“你都来了老寨快六年了,还没当这儿是家?好吧,这儿是不及你家好,那也没事儿,等再攒两年的粮草,大汗必定攻下山海关举兵南下,到时你就能回家了,我叫他把你家那整座城池都交与你管,满城的人都给你做家奴。从前哪些人欺负过你,都交给你随意整治。”
梁迪回眸扫了她一眼,唇畔略显冷笑。
哈答公主看得一惊,他那模样满是鄙夷,就好像听她说了一句何其荒诞的蠢话,他是一向冷淡,可还从未如此直白地对她显露不敬,这又是怎么了?
没等她动问,梁迪已起身走去门口,一举掀开了帐帘。
“你干什么!”哈答公主斥道,连忙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她倒不怕在外人面前赤身露体,只是寒风灌入,冷得难耐。
梁迪站在门口,朝外望着,缓缓道:“是啊,都快六年了,我是该回家了。回家去,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在我爹的灵位前烧上一炷香,把我这几年来做的事都告诉他……”
哈答公主冷得瑟瑟发抖,看着这样的梁迪心里也越来越害怕,高声叫道:“来人,来人!”
“不必喊了,你的那些随从早已被我的人制住,现下应该已经没有活口了。”梁迪回过身来,脸上带着薄薄的一层笑,“你想不想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哈答公主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也发了白。难不成就因为她对付了他一个手下,他就要如此报复?可她怎么说也是这里的公主,他对她如此不敬,又想如何全身而退?
梁迪已然自顾自讲了起来:“从前有个少年,他爹在朝廷里做着大官,忽然有一天,他爹被锦衣卫抓进了诏狱,死在了里面。少年认定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害死了他父亲,发誓要为父报仇。有个他父亲的同僚为他安排了一个机会,让他去谋害那位指挥使大人看中的女子,好叫其生不如死。
结果少年失手了,被指挥使大人抓了个正着。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未等到指挥使大人对他用刑,他忽然毒发倒地。这才明白,原来派他来的那位伯伯已经给他下了毒,目的只是想要叫他替他们背负下所有罪名,根本不是为了帮他报仇,反而是他一直想杀的指挥使大人花了几个月的工夫救活了他,多给了他一条命……”
他垂着眼睫,轻轻一叹,“你说,遇到这种事,他该如何做呢?自然该是全力以赴协助指挥使大人,报答人家的恩义吧?”
哈答公主已然明白了几分,颤着嘴唇道:“你……就是……”
他一笑,颇显傲然:“没错,我不是梁迪,我姓柳,叫柳仕明,是锦衣卫的密探。”
他一步步踱开门边,娓娓道来,“我爹曾经与梁振瑞交情甚好,我与梁迪也很熟悉,梁振瑞因谋逆被抓之后,梁迪确实逃出京师做了海盗,不过没出几个月就被东江军的毛将军抓了,押回京师受审。锦衣卫指挥使徐大人就安排我顶替了他的身份,训练了我两年,放我出来假意投奔你们。
因为我爹确实曾是奸党一派,我对你们大汗说的话七分为真,三分为假,足以骗得过他。这五年多以来,我已将你们的兵力部署、行动规律摸得一清二楚,全都如数报给了指挥使大人知道。你当我半年前那次南下真是为你们采买首饰去了?那时我去了京师,还在指挥使大人的府上叨扰了一顿午饭。”
哈答公主已然面无人色:“难道这一回……”
“没错,这一回大汗带人去劫掠喀尔喀部的汉人商队,都是我一手安排的。我们的天子御驾亲征,领精兵三十万,自天津卫港口出海,你当他们真是去打朝鲜?他们是奔这边来了,与毛将军的东江军里应外合,一举将你们的大军切为两段,包抄歼灭。你的大汗哥哥回不来了,即使侥幸回来,也只会是孤家寡人。”
敞开的帐门外忽然闪起光芒,就像有一大批手持火把的人靠近,哈答公主惊惶地朝外张望。
“不用看,那是河对岸的老寨起火。我手下那六百余人全都是锦衣卫的密探,现在城里还余二百六十二人,足够趁你们不备打开城门,迎接我们的大军进入。这下你们的老窝也被端了。自然,被你关进牢狱的那一位我的手下也会被放出来。他真名叫王庚,是手把手教我如何做锦衣密探的老大哥,我一向对他尊敬之至,你算计了他,还想我听命于你?”
哈答公主哭了出来,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这几年来大汗待你多好,我待你多好,你这忘恩负义的禽兽!”
“禽兽?”柳仕明露出讽笑,一探手取下墙上挂的一柄羊角弯刀,走近过来。
哈答公主缩身后躲,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敢,你敢!”肩上的狐裘滑落了一截,露出奶白色的肩颈,脖颈上挂的一串绿玉珠串通透明丽。
柳仕明探出未出鞘的弯刀,挑起那串玉珠:“你最爱这串珠子,可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五年前,我亲眼看着你二哥砍下一个汉人富商妻子的头颅,从喷着血的尸首上抢来这串珠子,你以为将珠子洗个干净,再换一根穿绳,就没人记得这份血债了?
你们生于苦寒之地谋生不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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