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体谅,可惜,称臣朝贡你们不愿,通商互市你们也不满足,连辽东有大片汉人已开垦好的良田你们都不愿接手来种,仗着兵强马壮,你们一门心思只想杀人,抢劫,杀人,抢劫……就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敢骂我是禽兽?!”
他目中闪出森森恨意,整个人锋芒毕露,与平日的那个斯文内敛的男子判若两人,“我是汉人,知道你们所杀汉人何止百万,你还指望你们给的那点小恩休就能叫我忘了这血海深仇?你不晓得,这五年多以来,我与我那些同伴看多了你们的劣迹,都有多想一朝动手,将你们彻底灭族!”
见哈答公主只顾嘤嘤哭泣,柳仕明感到一阵无趣,将手中弯刀抛到她面前:“大军压境,你身为戎狄皇族是别想逃脱一死了,及早自我了断了吧。”
说完就转身走去,刚至门口,就听见身后恶风袭来,哈答公主已手捧弯刀扑到了跟前。
柳仕明知道这婆娘也像她的兄长们一样弓马娴熟,早就有着提防,及时侧身一避,反手擒住哈答公主的手腕往回一拧,借着她自己的前冲之力,便将弯刀的锋刃送入了她的咽喉。顿时鲜血喷溅,玉珠穿绳断裂,叮叮咚咚地撒了一地。
北方游牧民族崇尚的都是大开大合的功夫,哈答公主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般巧妙的擒拿招式,一时惊叹异常,可也只能惊叹一瞬,就此一命呜呼。
柳仕明撤身出了营帐避开喷溅的血滴,忍不住又将自己方才这一招比划了一遍,脑中清晰回想起当年徐大人亲手教他这招的情景。
遥想当年,他头一回与徐大人交手那时,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人家手里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呢……柳仕明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朔雪纷飞开雁门,平杀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记擒生树,直斩楼兰报国恩。
信仁八年秋,信仁帝御驾亲征,锦衣卫指挥使徐显炀随行护驾,与皮岛东江军毛总兵里应外合,大破戎狄老寨,将戎狄主力几乎歼灭殆尽。
在柳仕明手刃哈答公主的三日之后,赫图阿拉城内外已归于平静,天子之师入主城内暂时休整,柳仕明也头一回得徐大人引见,觐见天子。
信仁帝披着一袭崭新的白狐斗篷,在大汗昔日的宝座上就座,待柳仕明施礼过后,他端详着他,笑吟吟道:“辛苦你了。”
柳仕明正待谦辞,却听皇上紧接着说:“叫你多年深入敌营不算,竟还要勉为其难去做鞑子公主的男宠,当真是委屈你了。朕来问你,那位鞑子公主姿色如何?可配得上你?”
对这位皇上,柳仕明从别人那里听说的都是他如何杀伐果断,不讲情面,只听徐大人一人说“皇上这人是威严起来特威严,随和起来也特随和,你见到就知道了。”听这话的意思,皇上就算是随和起来了么?
柳仕明头回面圣本就满心紧张,听皇帝如此动问,脑中一片混乱,磕磕巴巴地回答:“回皇上,哈答公主如今陈尸于河对岸,那里想必还无人过去收敛,皇上若是有心看她姿色如何,臣……可以领路。”
信仁帝与站在一旁的徐显炀对看一眼,同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七日之后,皇帝一行起兵返程。徐大人作为随行护驾头一人,自是随时伴在圣驾左右,也是因此,这一回出征他根本没得机会拔上一次刀。
看着这就要得胜还朝了,徐显炀未免有些失望——连柳仕明都有机会杀了个人,我却一次动手的机会都没捞着。
信仁帝也明白他这心思,与他并骑行在归途时便道:“朕早就觉得你这身功夫只做个锦衣卫指挥使屈才了。”
徐显炀笑叹:“其实您真要叫我去做别的,我也不会。真要领兵上阵,光是武艺高强也不顶事。”
信仁帝瞥他一眼:“刚夸你一句就狂了,哪有自己就说自己武艺高强的?”
这不是挖坑儿给人跳么?徐显炀蹙起眉:皇上这些年下来,对谁说话都显得成熟多了,唯独对我说话还是老样儿,这也算是对我的格外厚待?
“你知道这趟收复辽东,最大的好处是什么?”信仁帝手上又是习惯性地摇着马缰,“辽参呐!因为鞑子占了辽东,京城好几年都没进过辽参了,民间或许还能吃着些私贩子贩进来的,可堂堂的光禄寺又不能明目张胆地领头买私货儿,宫里也就好几年都吃不上花筋滚子肉了。”
花筋滚子肉……徐显炀浮出笑意,确实是有几年没吃过、也没听人提过这种东西了。
“皇上您可听说过‘一龙戏二珠汤’是何样的?”
信仁帝眨眨眼,饶有兴味:“没听过,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