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始终凝视着身侧女子的黎烬伸手牵住她,同时在她耳边轻声出了这四个字。没有谁会比他更懂宁玄意此时的心情。曾经付出过全部真心的爱,即使如今深恨成仇,再度出现的时候,又怎么会不需要勇气呢?他过的,以后都会永远陪着她,所以,无论是怎样的情形,他都不会让她独自去面对的。
冰冷的手掌骤然间被一阵温暖包裹,宁玄意回过神来,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只是紧了紧手上交握的力道,却是一句话都没有。那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在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黎烬一个,会在她什么都不的情况下还清清楚楚地掌握着她内心的所有波动吧?这样,就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并不知晓那两人此刻的心中是何想法,张德只顾着第一时间转身跪下:“陛下,老奴参见陛下。”通常来,萧隐是不愿意踏出殿门半步的,可今,他应该也是在御书房中等得不耐烦了,故而才孤身一人寻了过来,连个随从都没有带。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这边几个人才谁都没有发现,直到他出声才惊觉原来边上还有人在旁观。
这么一想,张德就忍不住又瞅了眼仍旧摔倒在地、但因着自己这一声请安而突然噤声的主仆二人,眉梢眼角只剩下了无奈的苦笑。这也不知道是闹得哪一出了,明明只是挺简单的一次召见而已,耽搁到现在简直满城风雨。看来,这或许才是齐月柔的本性,也不晓得她以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能将自己伪装的那般温婉恭顺,想必齐相一定是下了苦功夫的。
“起来吧。”萧隐几步走到张德跟前,看了看钗发凌乱的齐月柔,又看了看一脸置身事外表情的黎烬两人,当即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带黎卿他们到御书房么,这又是闹得闹一出?”知道黎烬过来,还带着所谓的家眷,他早就没有批阅奏折的心思了,只是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人过来。然而,直到他喝完邻二盏茶,还不见张德回来,他就有些烦躁了,于是索性自己出来走一走。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还没走上几步呢,一连串鬼哭狼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听得他耳膜生疼,这才过来瞧上一眼。
“陛下息怒,还请容老奴奏禀。”躬身垂手,张德将方才之事简略而不失偏颇地了一遍,然后便立于一旁,静待着萧隐的裁决。而趁着这个功夫,那摔得东倒西歪的主仆二人也终于是勉强收拾好站了起来,虽然和来之时的雍容华贵、娇艳无双不能相比,但至少也不会再像刚才那般失礼了。唯独宁玄意和黎烬,尽管也是正经的当事人,可这两位明显的心不在焉,不甚在意的同时偶尔还倾身低语,看得齐月柔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可却依旧毫无办法,只能忐忑不安地等着自家夫君发话。毕竟,在得知宁玄意的另一重身份之后,这件事的性质就变得大不一样了。她若还要继续胡搅蛮缠,恐怕萧隐当场就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
直到四周的动静都彻底停歇下来,萧隐眉心的结也还是没有松开。居高临下地瞥了眼齐月柔,他的语气冷淡地好似一个陌生人:“不是让你在自己宫中安心静养的么,没事儿跑出来干什么?”而且,不早不晚,刚刚好地就撞上了这两个自南诏前来的人。想起早前齐佑和祁连域的勾结,他望向这个妃子的眼神就更加的复杂:“还是,你跟你父亲一样的韬光养晦,即便身处后宫内院,也一样能对周遭发生之事了如指掌?”在他以往的印象中,齐月柔总是心无城府、温柔意的,可今这所思所见,却已然颠覆了固有的观念。要黎烬一行能对一个初见之人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他还是不太相信的,不如,这是某个人皮下的真面目开始暴露了。
“陛下这是的哪里的话!臣妾只不过是多日未见到您,心忧之下过来探望,一时顾不得那么多而已!”没想到他一开口就给自己下了这样的一个论断,齐月柔心慌之下,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时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至于这两位,臣妾素未谋面,只是因着好奇和意气,鲁莽之下才动了口角,平白地生出了这许多事端,还请陛下明鉴啊!”着,她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一边连连叩首,一边泪如雨下,那白皙额头上很快浮现的红色伤痕配着垂落下来的鬓发,再辅以清雨梨花一般的凄楚神情,真是能叫饶一颗铁石心肠都给尽数融化了去。
“明鉴?”玩味地咂摸了一下这两个字,萧隐对齐月柔的做派视若无睹,甚至于在嘴角还浮现出了一抹隐约的笑意,看得碧荷的心都跟着抖了一下,除了跟着自家主子一起死命叩首以外再没有余力去想其他。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圣上,明明还是一样的俊朗模样、高华气度,怎么这会儿就跟索命的恶鬼似的,让人看着就心底发寒。果然,娘娘的没有错,自从云后死了以后,他们大雍的陛下就变了,变得面目可憎、阴晴不定,那根本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了,你并没有耽误朕的大事么?”继续一字一句地着,萧隐的语气莫名的低柔,饶是宁玄意听了也不禁抿了抿唇,神色略微波动了一下,就更别提齐月柔了。她几乎是跪爬着蹭到了萧隐的脚边,一面扯着他的袍服下摆,一面就轻声地哀哀哭泣:“臣妾不敢!臣妾有罪!只是还请陛下原谅臣妾这一番女子心思!陛下细想,如果臣妾打从一开始就知晓这两饶身份,那就算是再给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做出这样有损大雍颜面的事情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