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与张绣一同回到穰城,刘表军在这期间并未趁机发动进攻,但是穰县的粮草已经被两万张绣军吃的见底了,张绣一回来张先雷叙等将就轮番前来汇报,说是士卒因为争食,已经有好几起斗殴事件,有一起甚至闹出了人命。
张绣本想让贾诩暂住在县衙,贾诩却反问:“吾现今无官无职,怎可高居于庙堂之上?”
张绣被问的一时噎住,不过转眼也觉得贾诩要是与自己呆一块也挺好,方便自己询谋问策。于是邀请贾诩与自己同住军营,贾诩欣然应往。
距离军营还有一段距离,贾诩便瞧见了辕门上方吊着的数十个头颅。一般的敌酋首级不会挂在营门而应该吊在城门上示众,所以这些头颅只是用来震慑营内之人的,那定是逃兵首级无他了。
再往前走,便能看见辕门内的景象了。五六十具无头尸体全身裸露着被人绑在立在空地上的木桩上。尸体乌黑,显然都已经死去多日;身上多伤口裂口,但是不完全都有疤痕淤青,这说明这些人在死后也还曾被数次施虐;另外这数十具尸体的下体也都不再健全,关节四肢多变形,甚至还有被砍断双手双腿置换了位置的;其死状之惨烈,惨绝人寰,这些杰作当然一定出自凶狠残暴成性的西凉兵之手。
贾诩微微侧头看向张绣,却是发现大营的主帅在经过辕门时略微有些不自然。
现在的张绣看见这些人的死状不犯恶心想吐已经是极大的适应了,但是却是很难做到自然应对。原因还主要是心理上的不克服。当日他本意是在正式接管全军之后先拖一段时间,然后再用后世穿越小说里主角们的各种怀柔立威手段对付这数十名逃兵的,最后不光要使得这数十名逃兵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死忠粉,为自己肝脑涂地冲锋陷阵,还会使得全军上下对自己施展的各种手段五体投地……
然而这些都仅仅只是张绣的幻想而已,而这个时代的人民都很务实,张绣的亲信部将却都以为张绣留下这些逃兵的性命是要借此见血立威的,便是有人自作主张在当夜就将逃兵们悉数割头,并将头颅悉数挂在营门上示众。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起,军中上下见状无不惊骇失色。如果说前一天张绣的名字是作为新任主帅之名让全军将卒洗耳了一番的话,那今天此举却好似让张绣之名挟裹着一缕恐惧深入了每个人的内心。
尽管这不是张绣的本意,但是张绣却也不能挽回什么了。那时张绣突然深深感受到,不论自己到底是谁来自哪里,张绣这个人设似乎已经注定好了。
但这一下还是起到了很好的震慑效果,一时之间,张绣军竟然几乎断绝了逃兵之患。
进了大营张绣和贾诩二人先行拜祭张济,进了军营正中的大帐,正中有一案几,上面放着一瓦罐,前面刻画了一方灵位。贾诩见其便是肃然起敬,连连行礼。
瓦罐里是张济的骨灰。汉代兴土葬,而邹氏虽不说,但是张绣却知道婶母想要自己叔父葬于武威祖厉老家。于是自己做主,火葬了张济的遗躯,将骨灰收在瓦罐当中,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迁葬回本乡。
张绣正想给贾诩解释,贾诩却先开了口:“若老夫在异乡有所不测,也愿如此葬法。”
看见张绣诧异的眼神,贾诩笑道:“将军不认为给后人多留点土地用来耕种取食更好么?”
张绣便是放下心来,火葬叔父的时候,军中曾有不少将领有不同意见,邹氏也颇有些不忍之色。但是张绣当时话已出口,不便朝令夕改自损威信,便是坚持了火葬。连同叔父生前喜欢的一些物件,征同邹氏的意见后一并烧了。
然而贾诩这番话却是打消了张绣的顾忌,正如同他所想象的,贾诩是个实用主义者,其为人与他用计一样,对一切都看得很透彻实在。
“有文和先生这番话,绣也算如释重负了……”张绣长出一口气。
贾诩:“如今天下大乱,不少地方千里无人,路露白骨。倘若每个人死了都要挖地土葬的话,田野里的坟冢将比种出来的麦子还多。诸侯们就不是在平原旷野挥军交战了,而是在坟堆上打仗了。”
张绣:“文和先生所言极是!”
因为拜祭而引起的沉闷气氛随着贾诩两句话被缓和了许多,在场的张先雷叙等西凉军将领此时也深以为然,面露沉思之色,似是考虑自己战死他乡后是否也该用一把火送自己归乡。
关于火葬的事不在多谈。张绣麾下有不少将校军侯在关中仍有妻儿故旧,闻贾大夫自长安而来,便是蜂拥而来询问长安城的近况。对此贾诩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众人得知李傕郭汜两方相斗不止,长安城残破到了已不堪为守的境地,不免悲怆愤慨。
“我们跑了几百里回来,人饿着就算了马也不给草吃?”
“别给老子说下了大雪收不上来草料,老子们不管那些,马儿就是老子的命,不给老子命活,老子今天就让你们没命!”
“就是,我们冒着风雪骑马接了贾大夫回营,你们却连用牛车拉草都懒得去拉?只知道在营内烤火?”
“依我看,不是没有粮草,怕是粮官那厮私吞了粮秣装进了自己腰包,前几日还满满当当的后营,现在一捆多余的干草都没有了,唬谁呢!”
一阵阵骂声打断了帐内众人的相叙。张绣脸色大变,此刻胡车儿从帐外跑了进来:“报将军,骑兵拉马回营,后营竟不能供应足够的干草马料,好几个骑兵头领正冲后营的士卒出气,要找粮官的晦气。”
“我都听见了。”张绣很是不耐烦。
胡车儿迟疑了一下,又是禀手道:“要不末将带人去拦着那些骑将?”
“不让吃饱还不让去要个说法了?”张绣冷哼一声:“前几日粮官说粮草够吃半月,这才不到十日就见了底,让他们去逮罢,逮来我也好审问审问!”
胡车儿便不再请命,退到一边。
贾诩忽然出言道:“如此闹下去,怕是不等文锦(张绣字)拷问,那粮官早已没命活到文锦面前了。不如老夫代将军去一探究竟!”
张绣犹豫了一下,想到西凉兵一贯的粗暴作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贾诩于是一人出了营帐,往人声嘈杂的地方直去。张绣有些不放心,便是挥手示意胡车儿去跟在贾诩左右。没过半分钟,思前想后的张绣还是遣散了众人,重新披上了披风,踏出了营帐。
张绣没走几步,前方的嘈杂声忽然间便听不见了。再走几步,就看到了麾下的几名骑兵统领带着各自的部下从后营的方向往回走,虽然不再吵嚷着杀进后寨找粮官麻烦,但仍都是一副气愤填膺的模样。
张绣继续往前走,终于是看见了贾诩和胡车儿。两人已经到了用来屯放粮草的后寨门口,后寨的士卒本来都堵着寨门,这下却忙着搬开堵着营门的沙石。不多时,躲在不知何处的粮草官也出来了,贾诩笑呵呵简单问了几句话,便是指了指张绣站的地方,粮草官大惊失色,当即是跪伏在贾诩脚下哀求着什么。
张绣见被贾诩发现了,也就直接走到跟前。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现在不说,也就没命再说了。”贾诩点拨道。
那粮官不知道是被刚才那帮杀气腾腾的骑兵们吓坏了还是被贾诩忽悠了一番,面对张绣立马是将粮草一事的实情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了。
大军本有半个月的粮草此事不假,但是军中的各部将领和士卒也都通过各种各样的消息渠道知道剩下的粮草不多了,所以不等粮草食尽,便有将领校尉趁着张绣不在,强行问后营索要粮草,粮官哪里敢给,少了一日的粮草被问责起来都会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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