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心下大怒,想要训斥,可听了她提起了老师,又不得不一屁股坐下,别过头不欲理会。
见他如此,刘婉儿知道他终究是生气了,可自己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满城谣言蜚语让这位大唐皇帝愤怒,她知道,这不仅仅只是那人是他的老师,更知道那人病倒后的影响。
刘婉儿看着别过头不欲理会她的李裕,心下叹息一声,无奈轻声道:“北地王病重,陛下身为北地王学生,此时……此时还当留在北地王身边才是……”
正待她继续说下去,惺帝李裕却突然转头看向她,把她想要劝解的话语也堵在了口中。
李裕一脸恼怒道:“朕岂能不知此时当在老师床前服侍,可老师根本不欲见了朕,老师……老师定然是责怪朕……责怪朕未能照顾好晋王妃,朕……是朕的错,朕未曾想过此时晋王妃正病重之时……”
“是……是朕的错……朕的错……”
李裕猛然擦拭了一下眼睛,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去,刘婉儿大惊,忙伸手拦住。
“陛下陛下……此时……此时已是深夜,陛下此时前去北地王府……”
“闪开!”
李裕大怒,正要绕开刘婉儿,她却再次站在身前挡住。
“陛下还请冷静一二,就算前去北地王府,也当在明……”
“闪开!朕让你闪开——”
李裕大怒,奋力大吼。
刘婉儿见他真的怒了,不敢再拦在身前,只好退到一旁。
李裕也不去理会,大步走出了房门,刘婉儿忙跟在身后,唯恐他出了意外。
就在刘婉儿刚迈出房门,脚步猛然一顿,向门外一新官招了招手,小六子忙上前两步。
“去,尽快通知刘公公,务必要让刘公公遣悍将护住陛下!”
“诺。小六子这就去通知刘公公。”
刘婉儿摆了摆手,也不理会躬身退了一步的新官,提裙就去追赶已经在十余丈外的惺帝。
惺帝大怒,这在自登基后还是首次,小魏子腿脚不好,尚未等他去了刘景瑄住处,消息已经送到了刘景瑄手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惺帝不理会北衙军务时,刘景瑄实际上就是北衙将军,但刘景瑄也不怎么过问北衙军务,他更多的是参与政务,军务基本上都给了西门君遂。
相比军务,政务更加繁琐,更加消耗刘景瑄的精力,他人日落而息,刘景瑄却每每要看奏折到深夜,尽管奏折上也没多少大事,都是些鸡皮蒜毛小事,可他却乐此不疲,根本不愿假他人之手,非得自己一个一个去看不行。
屋中美妇秦氏是刘景瑄妻妾,尽管刘景瑄是个宦官,可不代表他就不能娶妻,与杨复恭一般,他身边也不缺美人。
秦氏是关中之女,本为宫内宫女,早先年貌美未嫁之时入的皇宫,在宫内二三十年都一直是个洗衣做饭的宫女,按理说,年纪稍大后会被放出了宫去,可却人近中年也还在皇宫内,也不知是刘景瑄犯了什么病,年轻貌美的宫女没看中,反而就看中了她。
天下大乱,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易子而食太过寻常,秦氏年纪大了,也不愿出宫,刘景瑄喜欢,也就随了他,要说刘景瑄为人不咋滴,但对自己人还真心不错,自秦氏跟了他,二十年来还从未对她有过辱骂之语。
秦氏见他躺在床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看着奏折,不由责怪道:“这都几更了,还不休息,你这样可不成啊,眼睛还要不要了?”
刘景瑄眉头不由一皱,放下手中奏折,不悦道:“陛下年幼,老夫身为辅政大臣,又怎能疏忽大意?”
秦氏撇了撇嘴,埋怨道:“朝中辅政大臣又不是你一人,杨辅政也不似你这般吧?”
刘景瑄刚要拿起奏折再看,听了这话语,不得不又放了下来,叹气道:“你懂个甚,老夫若有个北地王这般养子,老夫也能如杨公公那般,只是可惜了……北地王竟然因怒大病……”
秦氏也跟着叹息一声,说道:“北地王还是不错的,明日你再去探望一下吧。”
刘景瑄点头道:“那是自然了,北地王可不似他人,此时病重,能不能闯过这一关还不好说,闯过了,北地王也只会记着老夫今日相视情义,闯不过……”
“闯不过,或许十数万兵马入了北衙亦说不定,毕竟杨辅政是北地王阿父。”
秦氏皱眉道:“北地王病重,闯过去还好,闯不过去,十数万兵马也只会与了杨辅政,又怎会与了你这无良老儿?”
刘景瑄眼睛一瞪,怒道:“你这娘们懂个甚!”
“北地王若真的闯不过去,公主又有了生孕,草原还有两个孩儿和十数万营州精锐,孤儿寡母的,你真当杨辅政会放心?自然是要回草原的,长安那些兵卒还能带回关外营州,余者又如何可能?自然是要与了相善之人。”
秦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由点头,说道:“若是如此,明日你把咱家那根百年老参带去,多多少少表达一下心意。”
刘景瑄点了点头,说道:“自当如此,对了,明日让勇儿也随老夫一同,或许北地王能看中了我儿也不一定。”
秦氏张嘴正要答应,房门却传来一阵敲门之声。
“梆梆……”
“刘公公,紧急要事!”
刘景瑄一愣,忙要跳下床来,秦氏却按住了他。
“妾身去看看。”
刘景瑄一愣,想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秦氏起身去开门,正见是李裕身边伺候的新官小六子。
“小六子,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小六子忙躬身说道:“陛下要出宫,婉儿姐姐想请公公遣将护佑一下。”
“啥?陛下要出宫?”
正在里屋躺在床上的刘景瑄大惊,不顾其他,鞋子都未穿就跑了出来,一脸震惊看着小六子。
“你说啥?此时陛下欲要出宫?”
小六子忙把身子再次弓低了些,说道:“回公公话,陛下因城中流传诸多妄言大怒,欲要前往北地王府。”
“妄言?”
刘景瑄一愣,心下顿觉有大事发生,脸色瞬间冷厉起来。
“说!怎么回事?”
小六子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说道:“陛下震怒,非得此时出宫……”
刘景瑄心下又惊又怒,竟然没人跟他说起此等要命之事来,一想到这些留言传入正病重的北地王耳中……
刘景瑄一想到北地王会如何的愤怒,想也没想,对着秦氏就是一阵大吼。
“快!快拿老夫的衣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