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
长乐宫,慕容泓用完晚膳之后照例要去后花园散步片刻。他今天心绪有些烦躁,在后花园逗留的时间难免就长了一些,一方面,他觉着赵合给出的建议十分不靠谱,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想不出更靠谱的方法来,而长安就这么晾着他,让他实在是恼火又失望。在恼火和失望之外,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因为他心中其实认同赵合的某个推断,长安这样子,根本不是恃宠而骄,而是心中没他。她劝他去后宫,却又说,一个人如果这般大度,不是假装,就是不爱,那么她到底是假装还是不爱呢?
这么几年下来,说她心里一点都没有他,他是绝不相信的。他不确定的不过是,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身份?和钟羡相比,孰重孰轻?
心中浮现出“孰重孰轻”这四个字时,慕容泓忽然惊觉自己何时变成了这般可悲又可笑的人?他从不是愿意与人争高下的人,离他远的,他漠视,凑到他眼前的,除了至亲之外,他一般都是俯视之,而今,居然会为了一个对他若即若离的女人患得患失地与人比起了轻重,简直是匪夷所思。
羞恼加重了他心中的愤懑,他回转身想回甘露殿去继续批阅奏折,现如今,处理这枯燥繁琐永无止境的政务已然成为了他暂时逃避长安带给他的种种烦恼的手段之一。
然而一转身,却看到道旁一架子蔷薇在月光下开得如同一副线条色彩都恰到好处的名画一般。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和长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唇齿缠绵,只怪自己见识浅薄,见她不抗拒便以为她是愿意的,后来见识了她的主动,才知道当时她其实是抗拒的。
他讨厌周信芳,她身上的熏香其实只是很小的一个诱因,真正的原因在于,她让他知道了一个女人若是打心里喜欢你,根本无需你费神去猜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的一言一行,与你相处时的每个细节都会彰显出这一点。
周信芳让他明白了长安其实真的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喜欢他,每一次他见到周信芳,都会条件反射般地想起这个事实。好不容易将这个让他见一次就不痛快一次的人打发出去,如今却又为着长安将她接了回来,而那个没良心的居然还晾着他,这就让他更不痛快了。
“陛下,夜风凉,您风寒未愈,不宜在院子里久呆。”见慕容泓一阵阵的咳嗽,张让大着胆子上前劝道。
“嗯。”慕容泓应了声,抬步就往甘露殿走。
倒不是他有多紧张自己的病,反正每次感染风寒到最后都要咳上半个月才能好,他都习惯了。他之所以这般干脆,是因为他已打定主意,既然她让他不痛快,那么他也不能让她痛快了。
“长福,去东寓所叫长安过来替朕磨墨。”到了甘露殿,慕容泓在御案后坐下,气定神闲地吩咐长福道。
长福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陛下,安公公还未回宫。”对于长安的来去,他向来关注。
慕容泓拿折子的手一顿,眉眼不抬:“去叫褚翔过来。”
须臾,褚翔便到了他面前。
他依然眉眼不抬,淡淡吩咐:“去,把长安给朕带回来。”
当然,这语气旁人听起来是够淡的了,可褚翔跟了慕容泓十多年了,他什么性子旁人不知褚翔还能不知?
是以当他踏出甘露殿内殿的一刹便开始幸灾乐祸了,心中暗道:长安呐长安,给你两根鸡毛你便当翅膀给插上飞了,这下别摔得太惨才好。
慕容泓和褚翔都以为长安在外头拈花惹草逍遥自在着呢,长安此刻坐在常胜楼三楼最大的一个包间内的赌桌旁,身侧一边一个美女,左拥右抱地看着荷官在那儿摇骰子,表面看起来是挺逍遥,可实际上却并不那么自在。
她发现自己的身子貌似在隐隐发热,而心里却躁躁的,一种空虚到难熬的感觉。她这辈子虽还是个雏儿,可上辈子却是如假包换的老司机一个,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她心里能不清楚?心中不由暗叹自己到底还是疏于防备。
在珍馐馆用过晚饭之后,她便带着在珍馐馆门外等她的那两名会吹口哨的徒兵来到了荣安街德胜楼,发现此处并非她所想象的单纯赌坊,而是吃喝嫖赌一条龙的大型娱乐场所后,她自然得入乡随俗。却不料,她提防着茶里有没有毒-药,却忽略了下作青楼最惯用的伎俩。
好在对方一时之间没能摸清他的身份,故而药量没敢下太多,大约只想促成一桩皮肉交易,坑她几个钱而已。而她在楼下用完茶点衙姑娘后,没急着进房办事却来了三楼赌钱,想必已然引起了楼中某些知情人的注意,比如她右边这位名叫鹿韭的姑娘在奉承她之余,眼角余光频频瞄向她的裆部,几次之后,这姑娘的假笑中便渗入了一丝不解。
这也难怪,虽然长安在三楼输了很多,可在这楼里,嫖赌是分家的,赌场这边挣再多也不会分钱给她。她看了看长安俊俏的侧脸,他的脸早已泛了红,可见确实是中了楼里的媚药,可怎么就没有要与女人共赴巫山的念头呢?莫非是因为年轻不懂?抑或初次来这种地方,所以不好意思?
念至此,她便借着挨在长安身边的便利,有意无意地用自己饱满的胸部去蹭她的胳膊。
察觉她的动作,长安不由觉着有些庆幸,好在扮的是太监,若是扮男人,这种情况下没玩意儿支起来,还不分分钟露馅?
当然,虽不是真男人,但样子好歹还是要装一下的,于是她展臂搂住鹿韭的肩膀,侧过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调笑道:“乖,等小爷我翻了本,再陪你玩儿。”她对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向来没什么偏见,相反的,她很鄙视那些一边嫖一边以诋毁小姐的形式来给自己立贞洁牌坊的男人们,如果说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就是贱人,那么花钱去跟贱人睡觉的男人又算什么?
鹿韭方才拿胸部去蹭长安的胳膊,其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她在这楼里呆了快十年了,早就过了在床上床下都能让客人宠着的豆蔻年华,所以,在客人输钱的情况下去挑逗客人,被客人当做发泄怒气的对象而遭到打骂驱逐的可能性很大。
她对这一点很清楚,之所以还是这么做了,不过是因为长安不仅年轻俊秀,出手还十分大方。她和一旁的白棠从楼下就开始伺候他,来了三楼之后,荷官按着一般惯例在刚开始时让他赢了几把,他每赢一次就打赏她和绿棠每人十两银子,然而对两人却从没什么下流之举,这般大方规矩的客人,实是她平生仅见。
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年纪越来越大,也就意味着能接到好客人的机会越来越少,可是她至今才刚刚存够为自己赎身的银子而已。她需要攒更多的银两,如若不然,即便她为自己赎了身,出去之后又能靠什么活呢?她没有家人,也没有相好,纵有相好,也不值得托付己身。前年楼里的红牌天香姑娘遇见了一位从南方来的公子,那公子对天香姑娘一见钟情,为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两。天香姑娘美若天仙,肯为她一掷千金的客人不计其数,是以她早早便为自己攒够了赎身的银子,等的,不过就是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跟他走的有情郎而已。
她为自己赎了身,跟着那位公子走了,当时楼中不知多少姑娘艳羡她的好运,她与公子的这番相遇也让楼中所有的姑娘心中都揣了一个梦,那就是,尽管她们是这般不堪的身份,但世上终究还是会有那样一个男人,会真心地去爱她们。
然而,就在前不久,这个梦,碎了。
老鸨儿派人去南方搜罗可以纳进楼中的姑娘,前往的人带回一个消息,天香姑娘去年春上就已经死了,投湖自尽的。
带天香走的那公子家里是经商的,后来不知遇到了什么难关,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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