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自家利益,公子让当时已是他妾侍的天香姑娘去陪一个官睡觉。天香姑娘不从,公子就对她用了药,后来公子一家安然度过难关,天香姑娘却投湖自尽了。
老鸨儿趁机教育她们,一日做妓,在男人眼中,她们就一辈子都是妓,从不从良都一样。比起男人,银子才是她们后半辈子最坚实的依靠。
所以她想挣银子,她蹭长安,不过是看他输得太多,想让他留些银子用在她身上罢了。可是长安这般好脾气的模样,却又让她自觉不堪起来。
她心思龌龊,不配他这般轻声细语温柔哄慰的。
不堪之余,她心中又冒出一丝不忍,长安说要翻本,在赌场里,哪有翻得了本的人?输得倾家荡产的倒是比比皆是,瞧他这模样就是头一次来。
她不忍,却又不敢吱声提醒,只因这德胜楼下面两层虽供客人吃喝嫖,但最终目的是把客人引到这三楼来赌。就这公子方才输掉的银子,都能把德胜楼最红的姑娘包上一年了,所以赌,才是德胜楼最重要的营生。她若敢在此时提醒公子断了楼里的财路,岂非自讨苦吃?
于是她捏着帕子看着荷官手里的盅子,只盼这公子自己输得肉疼了能早早歇了,别输得分文皆无才好。
这楼里为免客人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输出去心疼,采取的居然是颇现代的筹码赌法,到最后才算账。筹码(这里给取了个吉利的名字叫做彩头)按着代表银两数目的不同又分各种颜色。
长安又输了三百两银子后,手边的筹码就没了。
“人呢?还不给小爷我拿彩头来。”她道。
在包间里伺候的侍者和一名后来的中年男子交换一下眼色,凑过来恭敬道:“对不住贾公子,因着今夜这楼里的客人较多,这红绿黄白的彩头已经没了。”
“什么?爷正在兴头上呢,你告诉我彩头没了?”长安拔高声调,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侍者忙赔笑道:“贾公子切莫息怒,这红绿黄白的彩头虽没了,可还有金银的彩头呢。”
“那你啰唣半天作甚,还不赶紧拿上来。”长安不悦道。
侍者忙答应着去了。
鹿韭见长安一副乐呵呵不知愁为何物的模样,忍了又忍,忍到那侍者将两盒子金银彩头端上来时,她终究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贾公子,这银彩头一颗一千两银子,金彩头一颗五千两银子。”前头的红彩头一颗一两,绿彩头一颗十两,黄彩头一颗五十两,白彩头一颗一百两,而这银彩头比白彩头翻了十倍,很多赌红了眼的人往往就因为忘了问这金银彩头代表的银两数而欠下楼中巨额赌债,最后不得不典卖宅院妻儿来还债。
长安另一边的粉头白棠见鹿韭居然提醒长安,惊愕之余忙娇笑道:“贾公子家财巨万,岂会在意这小小的彩头,鹿姐姐你多虑啦。”意在提醒鹿韭不要多话,这包间里的打手已经因为她那句话开始对她虎视眈眈了。
鹿韭怯懦地垂下小脸不再多言,这时长安忽然侧过脸问她:“你踢我做什么?”
鹿韭愕然抬头,看着长安的脸愣了一会儿,刚欲辩解:“我没……”
中年男子朝一旁的打手递个眼色,那打手便过来一边伸手扯鹿韭的胳膊一边对长安道:“这位公子,鹿韭姑娘怕是不胜酒力有些醉了,小的先带她下去,再换个好的来给您。”
鹿韭闻言惊慌失措,却又咬着下唇连求饶都不敢,眼看着被那打手扯离了凳子,忽觉自己的另一手也被人扯住。
她回头一看,是长安扯着她的手腕。
长安抬起头来,看着那打手似笑非笑:“放开她。”
“贾公子,鹿韭姑娘醉了……”
“放你娘的屁,当小爷我眼瞎不成?她到底是醉了还是坏了你们楼里的规矩,说清楚。”长安敛起笑意。
打手看了眼中年男子,这才对长安道:“她确实坏了楼里的规矩,请公子高抬贵手,我们楼里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好啊。”长安甚好说话地松开了鹿韭的手,并把那只手高高抬了起来,但随后她人也站了起来,高高抬起的那只手顺势搂住鹿韭的肩,她曼声道:“既然鹿韭姑娘让小爷我上来赌是坏了规矩,那小爷我不赌总行了吧。”说着搂着鹿韭就要往门外走。
“贾公子,不赌可以,先把先前的赌账结了再说。”中年男子开口道。
长安头也不回地哼笑道:“爷高兴的时候才愿意花钱,你们弄这一出把爷给整不高兴了,不伺候!”说着继续搂着鹿韭往门外走。
包间里的四名打手同时围了过来,拦住长安。
中年男子阴恻恻道:“想赖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切!吓唬谁啊?想动手?小爷我也不是单个来的。”言讫她一声呼喝,将外头那两名徒兵叫了进来。
中年男子冷笑,漫不经心地一挥手道:“教训他们。”
来之前长安叮嘱过两名徒兵不要动真格的,故而两人三两下就被楼里打手给打趴下了,长安本人也被一名打手将手反扭在背后面朝下摁在了赌桌上。
“哎哎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就是几两银子嘛,我给就是了。”长安一副打不过立马认怂的模样。
那名打手在扭长安胳膊时摸到她绑在小臂上的小刀,遂撸起她的袖子将那把乌沉沉的小刀解了下来,抛给那中年男子道:“段爷,这有个东西。”
姓段的接住那把刀,瞥了长安一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算账。”
长安坐在赌桌前,眼角余光瞥见姓段的目露精光地在那儿把玩那把小刀,心中冷笑。
这慕容泓的贴身之物,识得的人本来就不多,如他这般的人自然就更不可能看出来了,就算他看到了鲤口处的那个“泓”字,也决计联想不到当今陛下慕容泓身上去。他只是见这把小刀材质特殊锋利无匹,觉着是个新奇的好物件而已。
片刻之后,长安的账算好了,总共输了一千八百四十三两银子,比长安自己记的足足多了七百多两银子。长安当即确定这德胜楼确实就是个仗着靠山硬专门坑人的黑赌坊。
长安十分配合地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票都摸了出来,一共一千零八十两银子。
“不够清账,你看你是写条子呢,还是着人现在就回去拿呢?”姓段的好整以暇地问长安。
长安问:“欠着要算利息么?”
“看着也不像个笨人,何必多此一问?”姓段的又是冷笑道。
长安垂头丧气,道:“那我还是现在就派人回去拿给你吧。”说着遂吩咐地上一名徒兵回去拿钱。姓段的叫两名打手跟着他回去。
三人出去不久,长安耳边隐隐传来一道嘹亮的口哨声。她活动一下被扭疼了的胳膊,看着姓段的微微笑了起来。
姓段的见她笑得奇怪,正欲相问,楼下忽传来一阵惊叫和桌椅翻到之声。
这德胜楼和玉梨馆结构很是相似,都是环形建筑,只不过地方比玉梨馆大得多,装饰也豪华得多,有铺着毯子的楼梯从三楼一直延伸到一楼大厅。是故姓段的来到包间外走廊上往下头一看,便见大帮人从门外涌了进来,而原本负责看门的几名打手早已不见踪影。
这帮人都是青壮年男子,大厅里厚重的实木圆桌一只手轻轻松松就给掀翻了,全然不顾酒水菜汤溅了客人满头满脸,若遇着呼喝咒骂的上去就是拳脚相加,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自德胜楼开业至今还从未遇到过这般情况,姓段的懵了一会儿后,忽然回身看向包间里的长安。
长安整了整衣襟,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