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显然是个生理极容易受心理影响的人, 从长安问出那句话他怔住, 到他别过脸放开她翻身坐起这短短一瞬间, 他前一刻还濒临崩溃的身体居然奇迹般地恢复过来, 甚至连脸上的红晕都消退到了正常水平,唯一来不及恢复的是他的呼吸, 还是略显急促。
他侧着身坐在她旁边,不远处昏黄的灯光打过来, 长安才发现, 因着瘦, 所以他的侧影除了清隽之外, 更为引人注目的其实是那一抹骨相上的冷峭,龙盘凤翥扪参历井那般攀援不得的高峻。
长安自然知道自己又成功地将他惹毛了, 但她并不后悔,因为若照目前的态势继续发展下去,有些问题迟早是要面对的, 而她长安又岂是那等自欺欺人的人?
慕容泓沉默不语, 长安也不去催促他。待到呼吸渐稳, 慕容泓起身跨过长安来到榻沿,似是要下榻的模样, 然坐在榻沿上刚穿好一只鞋, 他又顿住。
“朕用药的。你可满意了?”他冷着声音说完这几个字,也不看她,趿着鞋就往净房那边去了。
长安:“……”用、用药?难道慕容泓真的洁癖到临幸后宫还得对自己下药才能成功?可他和她亲热的时候反应明明很激烈很正常嘛,莫非真有人心理能对生理干扰到这个程度?
长安想起了他的晕血症和吃肉吐。
她自榻上坐了起来, 曲起食指递到唇边用门牙轻轻嗑住,暗想:若真是如此,她这般问他,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如他那样的男人被逼的不得不跟人坦承他得用药,否则不行,内里会是怎样一种心境?只是他不说,她哪里会想得到一个正常的男人去睡女人,而且是美女,还需要对自己用药?虽说那些女人于他而言是陌生的,但男人花钱吃快餐,那也是陌生女人,不是一样上一样爽么?这男人和男人,真有这么大区别?
或许还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那就是,慕容泓的自尊心之强远远超过她所能理解的范围,任何违背他本愿的事情都是在践踏他的自尊,由此带来的屈辱感让他在面对那些他不得不娶的女人时……硬不起来。
只是,这种药能乱吃么?他才十九岁,若是长期服用形成依赖,那还了得?
这个念头一浮出来,长安便觉着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他那方面将来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然转念一想,他命途多舛身世堪怜,而怜悯之心乃人之常情,她长安也是人呐,可怜一下外表光鲜内里苦逼的惺帝,也不算过分。
问题是,她要的答案他给了,虽没明说,但想也想得出来,都需要用药才能上了,还爽什么?即便爽,那也是纯生理上的,心理上他自弃得很。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慕容泓出来,依然不看她,直接绕过床榻走到书桌后坐下了。
寅时中张让会来叫他起床,可问题是现在刚过丑时,还不到他起床的时候。
两人不见面的冷战长安无所谓,反正她有别的事情可做,可两人共处一室的冷战长安受不了,这气氛也太尴尬了。
她也下了榻,看了眼坐在书桌后形冷神更冷的慕容泓,先去书架顶端的盒子里摸出几条小鱼干去喂了爱鱼,喜得爱鱼咕噜咕噜地直用头顶去蹭她掌心,将她蹭痒了,她便毫无顾忌地轻笑起来。
她这一笑,慕容泓就更生气了,他在这儿郁卒得要命,她倒好,没事人一般。
每次都这样。
慕容泓拿着折子身子一斜,侧倚在椅上背对这边,准备来个眼不见为净。
长安瞄了眼他的背影,忍着笑蹑足过去,从他肩后探出脑袋轻声道:“既然陛下告诉了我一个秘密,那我也告诉陛下一个秘密吧。”
慕容泓听她这语气是要哄他的意思,虽则好久没享受过这待遇让他心痒得很,但他心中的怨气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尽数散去,于是便还想再拿一下乔。然转念一想,自打兖州回来后,长安的脾气是越来越乖戾了,万一他一拿乔,她又不哄他了,怎么办?
他心思缜密地权衡了一下利弊,方不咸不淡地问出一句:“什么秘密?”
长安拿过他手中的奏折放回书桌上,牵着他来到他的妆台前,将他按坐在椅子上。
慕容泓一照镜子吓一跳,自己脖子上那鲜红的一枚印记哪来的?
他伸手摸了摸那印子,发现不疼不痒也不肿,又见长安在一旁笑得贼兮兮的,立马想起昨晚脖子这个位置似乎被她亲了一口。
他放了手,从镜中看着长安,问:“你要这般对朕时冷时热若即若离到何时?”
长安敛起笑意想了想,也从镜中看着慕容泓问:“陛下,若是我死了,你会如何?会否比现在更压抑更不开心?”
慕容泓呼吸一窒。
她若死了,他会如何?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她去兖州时他曾想过她可能会遭遇不测,他觉着自己应该能扛得住,但他不会否认,当他脑中浮现出这个念头时,整个人和心都是麻木的。若是噩耗真的传来,他到底能不能扛得住,那是个未知数。
他活到如今爱过的人就那么几个,兄嫂侄儿,是亲人之爱,她,是男女之爱。他天生冷情,除此之外,就再无其它了。
他不用开口回答,长安觑他表情便知答案了。她叹了口气,道:“陛下,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变得更好,不想因为感情,临了临了,功亏一篑。”昨日她在德胜楼与秋铭对峙,事后想来不是没有悔意的。其实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她忍下一时之气,被他抓去设法拖延一些时间,等着慕容泓得到她被抓的消息再来救她比她自己以杀人的方式震慑对方要稳妥。如果秋铭再烈性一点,一刀将她劈了,她不过是个太监,去搜查德胜楼本就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杀人在先,即便慕容泓心中愤怒,也没有为她打抱不平的理由。所以说她昨夜其实是死里逃生一点都没错。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她领的这份差事,若想有所成就,唯有搞事一途,那就意味着她干得越好,树敌越多,自己这条命到底能折腾到何时,还真说不好。对于这一点,她很明白,也并不畏惧。她并非全然为了慕容泓才这般视死如归,于她而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地光鲜几年,远胜卑躬屈膝庸碌无为地偷生几十年。
但对于慕容泓,她心中始终怀着一腔对旁人没有的柔软与怜悯。她见过他风雨之夜跑到外头海棠树下眺望宫门的模样,她见过他在黑暗中蜷在墙角抱膝而坐的模样,她实在不愿终有一日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让他再多一副这般可怜的模样。而那时,他很可能连个心怀怜悯的旁观者都没有了。
孤家,寡人,这是他身为九五之尊逃不开避不了的宿命。
长安话音落下后,因着两人都不再开口,殿中一时又陷入了静默之中,然气氛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沉默了片刻之后,慕容泓伸手握住站在他椅子旁边长安的手腕,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双臂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肩头,落寞中无可抑制地带着一丝委屈,问:“真的不能就留在宫中陪着朕么?”
他这孩子气的模样最能让她心软,但再心软,她的理智也始终在线。
“陛下,我真的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这老生常谈的话题,长安自己说着都觉着腻味。
慕容泓从她肩头抬起脸来欲说话,长安抢在他前头道:“我知道,若是你能让我入后宫了,那必是你大权在握了。可是,纵你强势到不需要靠裙带关系来稳固你和臣下的关系,那子嗣呢?你也能不顾吗?你是准备等到我进宫之后让我给你生,还是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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