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季希抿着杯中的甜酒,一言不发的看着对面戴黑纱斗笠的人。

方茗则是坐在桌前,仿佛对面的人不存在,拿着根小竹棍,逗弄着鸟笼里的雀儿。

“叩——叩叩叩……”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正是他们与温孤允秀,所约定的一短三长暗号。

两人均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坐着不动。

敲门声还在响个不停。

“你去开门!”屠季希使出一贯的小姐脾气,对方茗吩咐道。

方茗仍是不动,只是打开鸟笼,驱着里面的雀儿飞出来。

只见那雀儿扇动双翅,动作略微僵硬,忽高忽低的飞到门边,用雀豢啄响同样的暗号。

门开了,是一身常服的寒时。

屠季希抬眼看到是她,放下酒杯,不满的讽道:“怎么是你?莫不是你家主子,腿脚还不方便?”

寒时冷脸,不屑解释。抽出一张板凳顾自坐下。心中暗想,就凭你,也想请出殿下?

屠季希在楼下的气还没消,又见寒时没有好脸色。可眼下有事要办,不可得罪。

只得冷哼一声,冲方茗道:“你怎么还不把斗笠给摘下来?这样不以真面目示人,岂不是很没有诚意?”

方茗闻言一笑,语气里憋着无奈:“我是怕我若真的把斗笠取下,吓到两位姑娘。到时,可就不好解释了。”

寒时伸出粗糙皲裂的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甜酒。接道:“人生来为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有什么吓不吓人的。”

说话之间,看了一眼屠季希。又道:“最重要的就是要表里如一。否则面容姣好却心如蛇蝎,又有什么意思!”

屠季希听了,轻声笑起,似不在意,回怼道:“难怪有些人,不仅相貌平平,能力也一般。原来是心有所向,要做到表里如一,我还真是佩服!”

方茗看着莫名其妙就吵起来的两个女人,又转过身去逗梦笼中的雀儿。

终于二人对剐一眼,安静了下来,倒是方茗仍旧在吹着哨曲儿。过了半晌才转过身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两位姑娘非得把我请到这迎客楼。”

闻言,屠季希意味深长的看了寒时一眼,并不答话。寒时同是如此!

气氛冷却下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凝霜。

“二位都不说话?就是代表没什么事情咯?那我可就先走一步。”见状。方茗扔下一句话,作势起身。

“且慢!”

“等等!”

屠季希与寒时同时发声。

方茗复又坐下,“那说吧,我赶时间去照顾我爹的生意!”语气却是悠然,毫无催促意味。

“我想请你,帮我做一只杯子!”屠季希率先发话。

“杯子?”寒时听了,心中疑惑。这屠家的小姐,请来这妙手茗春,只是为了做一个杯子?

按捺住惊异,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甜酒,等着下文。

方茗顿住逗雀儿的手,道:“杯子?方某又不是匠人,怎么会做杯子?屠小姐你恐怕是找错人了吧!”

“呵!方公子你不必否认,你的底细我早已派人查的清清楚楚!”屠小姐自信的笑笑,从怀中掏出一紫砂杯的碎片。

方茗也笑,回敬道:“屠小姐,恐怕你的人要让你失望了。我实在不会做什么杯子。”

“哦?是吗?那这个……”屠季希起身,走到他身旁的鸟笼边。笑容愈发肆意,一手提起鸟笼的门,另一只手进去就要抓里面的雀儿。

雀儿受惊,急忙乱跳,可惜笼口太小,终是没有逃过屠季希的手掌心,被她抓在了手里。

屠季希一手握住那雀儿,另一只手搀在方茗的肩上。一双桃花眼笑成弯月,问道:“那这个是什么?”

说完搀在方茗肩上的那只手,拧住那雀儿的头,活生生的将其扭了下来。

雀儿却一声未叫,就这样被撕得个七零八落,散落在摆满佳肴的桌上。

“你……”方茗心疼且语塞,略微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屠季希挑衅一笑,“妙手鹰眼方茗春!就连做出来的鸟雀,都和真的一模一样呢!可惜死物就是死物,这鸟雀不会出声,总该是少了些什么!”

方茗听了并不理会,起身甩袖,就要拉门而去。

“方公子,今天倘若你走出了这个门。我可是很难保证,今后你爹的生意还做不做得了!”屠季希声音低沉,充满威胁。

方茗顿住拉门的手,并未回头,硬气道:“那屠小姐大可一试。你就看看,我方茗要消失,这世上有谁还找得到我!”

屠季希并没有料到,他这么有种,可惜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直接甩出条件说道:“那如果我说,只要你做了这只杯子,你爹的病就能好呢?又或者……”

方茗撇头,“又或者什么?”

“又或者,你们方家的诅咒,也将被解除。你的脸会变得同常人一样!”屠季希声调一变,满是诱惑。

方茗不是没有动心,但是……爹告诉自己,女人都是骗子,不可信!

拉开门,果断走!

“……”寒时无语,气急败坏道:“早知道我先说了,现在可好,人被你气走了。”

“可是你并没有先说,马后炮说了有什么用?哼~”屠季希坐下,拼着桌子上紫砂杯的碎片。“你可别这样看着我,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寒时本是气鼓鼓的,被她这样一瞪,只得猛灌甜酒。心里叹了一口,殿下他的腿……

果真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又有人推门而入。正是方茗,屠季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甜甜的对他笑笑。

对方却是不睬,几步上前拎过原本搁在矮几上的鸟笼。临走之前,又一把抓走了放在桌上的杯子碎片,便匆匆而去。

“诶!我……”寒时抬手,仍是没有抓住他的一片衣角。急忙站起身来追了出去,出门时还不忘回头剐一眼屠季希。

屠季希权当没有看见,给自己夹了一块白切鸡,狠狠的一口咬下。

哼~禾熙遥,这次,看你还不中招!

而被她心中所记恨的对象,此时正一脚踏在迎客楼上楼的台阶上。

迎面撞上提着空鸟笼下楼的方茗,以及急匆匆追在他身后的寒时。

惊然打招呼:“寒时啊,你怎么在这里。”

寒时看了她一眼,胡乱的点了点头,便冲下楼去。

溶月转头,饶有趣味的望着寒时的背影,心中想,这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