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今的大理寺卿、常山伯黄秋白正是你的父亲!”

虽是末等爵位但好歹也算是特权阶级了。

姨母当然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但了这许多话,她明显有些乏了,“今日时间不早了,与你的太多,恐怕你会有负担,还有些时间,咱们娘俩慢慢叙,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再去跟你师父作个别,她并不知道你与我的关系,这些年我都是让又霜出面,即便知道了也是猜测,你想好怎么跟她…从今日起直至你回伯爵府,你便都住在我这里了,我已经吩咐又霜,以蕊以后就跟着你了,她医术不错,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我称了声“是”,朝她认真的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再多思虑俨然无益。伯爵府那边我还没来不及想,眼前倒是有几件要紧事,一是师父那里,听照月姨母的意思,师父定以为我与又霜姑姑关联甚是紧密,但不管怎么,这些年她待我犹如亲生,我这么突然离开,总要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再有就是以蕊,我俩从来情同姐妹,我知道她愿望从来都是成为一名合格的医者,就这么跟我走了,她心里还是会失落的吧,还有她的顾师父,怕是以后再难见到了。我欠她们的,不知如何才能还的清了……

我还是先去了针线房。

进了里屋,就见师父端坐在那里,望着我脸上的温柔慈爱更甚以往,我突然间鼻子一酸,叫了声“师父”,便什么也不出了。

“傻丫头!快到这边来!”师父招了我坐在她身侧,像从前一样搂着我,“又霜都跟我了,虽然不知道你要往何处,但又霜是个好去处就定然不会骗我,只是以后没有师父在身边,你定要万事心,切不可逞一时之能!你也只管大着胆子前去,不必惦念我,这里有你四个姐姐,少了你这个猴儿,我倒是少操心一个,但若觉得委屈,回来便是,想来以又霜跟着楼主多年的情谊,再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师父絮絮叨叨的念着,可我听着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却怎么也平静不了,师父应该早就察觉了,所以才给了我那么多银票,我还来不及报答她分毫,她却处处为我打算……我什么都不出来,只是止不住的哭……

回到自己的房中,烛火已经燃起来了,以蕊背弯腰在床上收拾东西,她一如既往的认真细致,收拾杂物也一丝不苟。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我们姐妹相称了几年,以后竟然要委屈她做我的丫鬟,她的理想、她的抱负还有她放不下的牵挂,因为我就这么被动突然的放下了,我知道既然来到了这个社会,这些不习惯是必然,也可能是这些年我在后院被保护的太好,又或者抚月楼本身环境就相对轻松,才使得我心底里总是还有那么一点过去的影响在,它折磨着我…不管怎么,终是我对她不住。

我有些艰难的抬腿进屋,以蕊听见声响,转过身来,还是那么温柔的笑着看我,“回来了?”

我点零头,不知怎么开口,她却似往常一样,缓缓走到桌边,到了一杯茶,“来,坐下润润口。”

我从善如流,沿着桌边坐下,抿了一口清茶,一抬头,我俩都看了对方眼框湿润的泛着红。

“我对不住你!”我还是艰难的开口了,想的有很多,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先抱歉。

“别这么!你也是不得已!想来你比我更难受些。”她淡淡的叹了口气,“其实起初命我来照顾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后来你痊愈,咱们依然一起住着,我心里就隐隐有些感觉,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么细致罢了…”

原来她也早就有所察觉,我们两个来也真是有些默契,心里都知道,却都选择不问、不。

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她,“离开后,你怕是做不了医女了。”

“我明白,”她神色暗了下来,微微低头,眨了眨眼,复又抬头笑着安慰我,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黯然都是错觉,“那不过是时候的玩笑话,哪里想成什么事儿就成得聊呢?再了,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些年,吃得好穿得暖,还能在医术上学得一些皮毛,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拉过我的手道,“你放心,日后我定一百个心,拼劲全力也会护着你,出了抚月楼的门子,你我主仆二人就要相依为命了。”

“莫主仆!我一直将你当亲姐姐待的!”我就怕她这个,登时有些急了。

“这话过了今日便不可再讲!”她突然正色起来,“我知你待我一片真心,但我听那豪门规矩森严,你是伯府的姐,切不可做了那不分尊卑的糊涂事叫人平白看轻了去!”

她想的如此通透,我再坚持便太矫情些,只好把她的好都默默的记在心里,待日后慢慢补偿。

我突然想起那个我从未谋过面的顾清欢,“那你师父那边…”

以蕊这才露出了难过的神色来,“告别的时候,师父没让我进去,我在院里磕了头,师父让白芷带话给我,曲终有尽,人终有散,叫我照顾好自己,别太挂怀。”

我们又唏嘘了一番,这个夜,显得特别漫长,我们谁都没有睡,就这样睁着眼一直到亮。

第二日一大早,我和以蕊就一同搬进了楼主姨母的院子。

今日姨母的心情明朗了许多,一身宝蓝色的对襟襦裙显得更加端庄,皓腕上的一对白玉镯通透光亮,细看竟有淡粉色透出,和发间的簪子呼应起来,也是相得益彰。

于昨日不同的是,姨母身边站着一位妇人,一直盯着我看,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我向前福了福,唤了声“姨母”,以蕊错我身后半步,称了“楼主”。

“瞧瞧这两对桃儿!”姨母指着我们俩的眼睛心疼道,“定是一整晚没睡才能这样!”罢又叹了口气,“也难为你们两个孩子了。”罢示意旁边的妇人给我们看茶。见我们抿了两口才满意的开口,“这是去年的旧茶,也不知你们喝不喝的惯。”

“这茶香闻着淡,入口后香味却醇厚绵长,多谢姨母,夏薇喜欢的。”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