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男子几乎冲至顾锦宁面前,春桃最先反应过来,忙扔下手中杂物,挡在顾锦宁前面,伸开双臂斥道:“你休得胡!药茶怎会有毒?!”
男子却没被春桃这架势唬住,继续喊道:“我媳妇就是喝了你们的药茶才会这样的!分明是药茶有问题!”
众人闻言,下意识看向他怀中的女子,这一看倒好,几个丫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子面色黑红交加,双目眦黑,嘴唇四周溃烂一片,嗓子里还发出咳咳的粗嘎声音,瞧着好生吓人。
连春桃都心里一秃噜,看了眼顾锦宁。
人们的反应似乎给了男子底气,然而那个他知道是医馆东家的姑娘却不话,只看着他,那眼神无波无澜,却让他不由得有些慌。
仿佛是被顾锦宁的蔑视激怒了般,男子愤然嚷道:“光化日之下,医馆公然下毒,咱们贫民真是活得不如猪狗,命贱啊!”
这话是对着顾锦宁的,却是给那些街坊听的。顿时那些围观百姓从震惊中回神,转而怀疑地看着同安堂的众人,心底不禁打起了鼓。
虽有便宜不占是傻的,可下哪有这么多便宜事?
药茶有没有毒谁也不知道,可若是真有毒……他们不就要去瞧病了?
“不会……是故意给咱们下毒,再让咱们掏银子治病罢?”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了句,没人应声,但怀疑和后怕却在空气中蔓延开。
已经喝了药茶的人开始害怕起来,而有些还没喝的,掩着袖子,偷偷将药茶洒在霖上。
春桃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脸儿气得通红。那都是她们辛苦熬出来的,不感谢便罢了,要她们是想害人,简直好心连驴肝肺都不如!
高大夫听见吵嚷声,也赶忙从医馆中出来,细看了几眼那个女子,便迟疑着问顾锦宁:“我看有异……要不,先让人进去再?”
顾锦宁摇摇头,而后看向那男子,勾起唇角道:“既是命贱,给你们下毒又能赚来几个银子?”
少女声音极淡,甚至是带着笑意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那些围观者霎时难堪。
这话刺耳讽刺,但确实是事实。他们即便中了毒……也没钱治啊。
尤其那男子更是气急败坏,索性将怀中女子放在地上,指给大伙儿瞧。
“那我媳妇这模样,明显就是中毒症状!她今儿可只喝了你们的药茶!”
顾锦宁神情未变,只看着那男子,问道:“所以?”
男子紧攥拳头,咬牙道:“你们的药茶有毒,害了我媳妇,当然要给我媳妇瞧病!如果我媳妇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去衙门告你们!”
“嗯,倒是好法子。”顾锦宁挑唇颔首。
罢,她便再没看那男子,只对丫鬟吩咐去取只碗来。
而后顾锦宁从瓷缸残茶中舀出一些,当着众饶面尽数饮下。
“药茶我喝了。”顾锦宁随意地道,眸色却沉静一片,“信不信,喝不喝,都随你们,但不必猜度我会用解药。毕竟‘贱命’而已,犯不着我折腾自个儿。”
此言一出,众人霎时间面色复杂。
那些百姓自不必多,顿时既尴尬又无地自容。自己知道命贱是一回事,被人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
本以为善心的人总是软绵宽和,那些富贵人家积德做善事,也总是笑眯眯的好脾气,怎的这姑娘话这样刺儿呢?
春桃夏菱等丫鬟也吃惊看向顾锦宁。往常她们姐话极有分寸,对那些寻常百姓更是不自恃身份。今日出这样的话,恐怕是真恼了?
高大夫亦惊得胡须翘了翘,有些懊悔没有直接将人拉进医馆解决,看着顾锦宁也不知什么好。你劳心劳力地把事儿做了,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为何非要把脸面撕破呢?
最吃惊的当属那个咬定同安堂不安好心的男子。他正横眉立目地准备痛诉,这下脸上表情凝固住,还来不及转换,眼睛圆鼓着,瞧着倒有些滑稽。
但凡开医馆的,又大肆做了善事,显见是想养善名,只要抓住这一点,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医馆肯定会迫于压力任他提要求。
可这同安堂……还真不按常理出牌啊?
顾锦宁也不在乎这些人如何作想,甚至眸中划过一丝厌倦之色。
随即她走到地上女子跟前,素衣冷颜,似裹着一层锐利。
那男子下意识后退一步,而后又觉得自己丢脸,竟被一个姑娘吓退了去,便大叫道:“你要做什么!光白日的,难不成还要害我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