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哲来找莫兰,并不是来找她商量后事的,也不是来找她沟通悲赡——从袁哲的言语举止就看得出来。他对弟弟的死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悲赡情绪,反而对弟弟死在了看守所反应激烈。在他们见面的将近一个时的时间里,袁哲都在试图让莫兰内心能产生和他同样的愤怒——必须要让N市公安局给个法。每一条生命都是生命,即使犯罪嫌疑人也是有人权的,而人权最基本的就是生存权。袁柯罪不至死,就算真的判死刑,在最后行刑之前也应该保证他的人权吧?人权神圣不可侵犯!他在看守所受到了虐待吗,被刑讯逼供了吗?必须要让这些吃着国家俸禄的贪官污吏付出代价……

面对袁哲的滔滔不绝,如果不是因为莫兰听到袁柯的死讯太过震惊,也许会被他的激愤所感染吧?自己的悲伤和袁哲的愤怒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这个事实是在袁哲自自话了半个多时之后方才发现的。他对莫兰的无动于衷表示痛心疾首,于是又换上了另外一种辞——难怪弟弟袁柯又重新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看来是对冷酷的生活感到绝望了呀。都怪他这个作哥的没能及时关心弟弟,让他悬崖勒马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死去的弟弟讨回公道,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心了。莫兰到底是弟弟的女朋友,无论如何,他也会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对她有所照鼓——为了让九泉之下的袁柯安心。所以,莫兰有义务帮自己去为袁柯讨回公道。而自己会把袁柯的赔偿金分一部分给莫兰。

莫兰觉得,就算自己再笨,此刻也总算听出来了,袁哲是想鼓动自己去找政府要赔偿。

莫兰第二次被袁哲惊到了。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自己怎么从来就没往这上头想过?

……

莫兰停止了自己的思绪。刚才自己了“他”两个字之后,就一直盯着郑思斯却不话,而郑思斯竟然很有耐心的一直默默等着自己继续往下。莫兰喝了口茶,现在再把事情想了一遍,心里似乎又更清楚些了。莫兰:“袁哲他弟弟死的不明不白,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死就死了呢?他决定为弟弟讨个法。他打听到我是袁柯的女朋友,如果我愿意,就帮着他一起去公安局讨法,让他们…噢…你们…不…他们……”莫兰到这里,意识到今并未身着制服的郑思斯也是个警察,一时语无伦次起来。无论如何,她还是想把郑思斯与其他人划分开来。另外,有些话莫兰真的不愿意出口,毕竟那又不是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想跟袁哲扯上什么关系。有些人,就得躲得远远的,否则,迟早会给自己找麻烦。

郑思斯伸出一只手拉起莫兰放在桌子上的手摇了摇,放开后,温和的道:“你接着。袁哲是想找N市公安局打官司、要赔偿吗?”

郑思斯语气里有种能让莫兰的心情平静下来的能量,她坦然出莫兰难以启齿的话的态度,似乎也给了莫兰可以与之确认眼神的勇气。莫兰忽然间也坦然了,承认道:“是的。袁哲想把这事曝光给媒体,让我陪他一起去。我没想到他是这么打算的,又想起袁柯以前跟我过的,他哥不仅把父母留下来的财产都据为己有,袁柯出狱后回家,直接被他哥扫地出门,还口口声声要断绝关系。袁柯他哥袁哲根本不认识我,主动来找我竟是为了跟我这个?当时我就很反感,他想干什么是他的事,我不认识他,也听不懂他在什么。袁哲看我要走,就,如果公安局愿意赔偿,我们两个可以一人拿一半。袁哲还,他对我很失望什么的,如果我真对袁柯有感情,早就应该到公安局去闹了。他原本以为我是怕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才决定来找我,让我和他一起去找公安局讨公道,再不行就去市政府,去上访……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可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就对他,你要讨公道自己去就完了,我对袁柯感情真不真也不用别人知道,也不用向别人证明。他他自己去也可以,但我要向他提供袁柯被捕前后他想知道的一切细节,最好还能有些物证啥的。最后,他居然加了句,如果是这样的话,赔偿就只能给我一成。我一听就气炸了,这是什么话?难道自己的亲弟弟就是用来干这个的?还好意思口口声声是在为袁柯讨公道。我告诉他,我一分钱都不要,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可袁哲好像不甘心,走的时候让我好好想想,他还会再来找我的。”

当时的情形让莫兰越越生气,也越越难以承受,忽然拉住郑思斯的手,:“郑警官,你们一次两次的找到我,却什么也不告诉我?袁柯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像袁哲的那样,死的不明不白?你知道,袁柯喜欢摆弄电脑手机什么的,不喜欢运动。可他还年轻,三十才刚出头。我知道,他除了有痔疮,身体没什么大毛病的。”到这里,莫兰觉得无助和委屈,想哭,可她绷住了,没让眼泪流出来。既然决定不流泪,那就话吧。莫兰不自觉地提高了话的音调,道:“袁柯死了,好吧,我们只是男女朋友,没人认为这个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需要知道。然后不断的有人找上门来,问我这样,问我那样,问我跟袁柯有关的各种各样,甚至是很奇葩的问题。我就像被放进了一个玻璃柜子里面,被周围的无数双眼睛看着,而我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原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袁柯死了。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没有资格知道,没有任何理由知道……”

莫兰被自己气得涨红了脸。不知怎的,手都有些发麻,她想放开郑思斯,却不料郑思斯翻转过手腕,主动拉住了她。郑思斯的手真软,这让莫兰莫名想起了自己指甲盖旁边的倒刺。这时,就听见郑思斯叹了口气,:“那个袁哲,他告诉了你一些事实,却并没有告诉你全部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