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低低地笑了,“这有什么,等你做久了,便也习惯如常了。不过,申妈妈确实厉害,做起来一套是一套的,不知与花嬷嬷比起,哪个更厉害些。”

申婆子淡淡地笑了,“花嬷嬷在靖王府呆了十二年,靖王世子从便随靖王身边,东征西讨,花嬷嬷都跟在其身边,早已见识过大场面,我哪能与她比?”

起花嬷嬷,如晴倒有些纳闷了,“齐州城由武宁将军坐镇,一向治安良好,怎么就糟遇贼人呢?”运气也太不好了吧。

申婆子沉默了会,忽然轻声道:“这个,老婆子便不知了。不过,今早来报信的人,靖王世子忽然去了花嬷嬷家中,可是在花嬷嬷家中,却受到了刺客袭击。”

如晴忍不住瞠目,想通了这里边的名堂后,忍不住吃吃地道:“那,那,花嬷嬷的住处,岂不危险?”

申婆子点头,“这很难。不过刺客的目标只是靖王世子,只要靖王世子离开齐州城,花嬷嬷便不会有危险了。”

会有这般简单么?如晴不大相信。不过,她却想到了另一个让她关注的消息,“申妈妈,您,这李骁要离开齐州城了?”

申婆子点头,“是呀。不然,咱们姑奶奶也不会选在今回京。”

如晴越发听不明白了,申婆子耐心地解释着,“靖王世子选在今日回京,李掠便也同意一路随校姑奶奶当然不会反对,日子便这么定了下来。”

如晴恍然大悟,以米敬宣钻权眼里的性子,能与靖王世子同行,那是多么光荣的事儿呀。

“原来是这样呀,怪不得二姑娘那么兴奋。”玲珑拔动炭炉里的火,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如晴回想起如善平静却又满含坚定的眸子,一时莞尔。

申婆子却又低斥道:“怎么又多嘴多舌起来?这些话也是你能出口的?”

玲珑吐了吐舌头,却又忍不住驳道:“我也不过在姑娘面前而已,又不会拿到外边去。”

“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顶嘴---”申婆子气极,正想上前撕她的嘴,被如晴拦下,“好了啦,申妈妈,消消气。玲珑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呀----算了,我是个好主子,婢女的这点毛病就由着她了。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问题,就让她嚼他的舌根吧,只要不被外人听到就成。”玲珑立马附和着,“就是就是,我又没拿到外边去,只给姑娘听而已。更何况,我这也不算乱嚼舌根呀,本来就是事实嘛。”

申婆子被她的歪理弄得哭笑不得,最后板着脸又训了她一顿,虽给自己人听不碍事,但就怕隔墙有耳,以后还是得多注意自己的嘴,以免酿成大祸。

正午时分,一家人齐聚正厅用午膳,也不知老太太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男女都分开各做,女眷在内厅里用膳,男人们却是在外边,米府虽书香门弟,到底没有显贵之家那般讲究,内厅与外厅统共就隔了一座人高的黄花梨圆雕灵芝纹坐式屏风。各自话声都能清晰听见。如晴默默地扒饭,听得外头米敬澜与知廉热情好客地劝酒劝饭,赵氏兄弟推波助澜,知礼知义应影的附和,而往常最爱高声阔气话的李掠,这次却沉静了许多,话也比往日文质彬彬了许多。

李氏不明就里,还对老太太及米敬宣道,“到底是京城里来的世子,越发文静气派了。”

老太太不响,米敬宣也只是微勾了唇算作附和。

没有得到回应,李氏面色讪讪的,见如美时不时隔着屏风望着外头,不由一阵火气上涌,低喝:“此次去你姑姑家,可得听姑姑的话,不许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明白吗?”然后又对米敬宣道:“所谓姨是亲娘姑是亲爹,姑奶奶是如美的亲姑姑,也相当于半个爹,我就把如美交给姑奶奶了,若有不听话的地米,尽管教训便是。”

米敬宣笑道:“嫂子哪儿话呢,孩子们跟在我身边,我自是会好生看管的,嫂子莫要担心。”

李氏又叹了口气,“如美一直跟在我身边,府里锁事却是一大堆儿,那些下人没一个消停的,管着官中大事务,却疏于对这丫头的管教,纵得她没大没,任性骄纵不服管教,我还真怕她到了你那,也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到时候姑奶奶可别顾忌着这顾忌着那,尽管责罚便是。”

如美见自己的娘把自己得一无是处,忍不住嘟了唇,反驳道:“娘,我是任性了些,可总比有些人表里不一两面三刀,装腔作势成就只知道扮柔弱搏可怜来得强吧?”然后用眼斜睨着如善,目光瞟到她胸前那块七彩莲花并蒂玉石制成的锁片,双眼又忍不住喷火。

在坐诸人俱都是人精般的人物,哪会听不出如美暗指的对像,不由齐齐望了如善。

如善若无其事地吃她的饭,闻言反而笑吟吟地道:“三妹得极是。这年头呀,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真的已不多了。话,当今的荆武王和泽云候的下场,妹妹应该听过吧?”

如善话一出口,众人神色不一。

荆武王是大庆朝开国时的功勋之臣,后来太祖皇帝一统下,大封功臣,荆之亮因功最盛,被封为头一位也是唯一的异姓王,史称荆武王,世袭字一号王。而另一位功劳仅次于荆武王的常清则被封为泽云侯,世袭一等侯爵。但,上百年过去,早已无武王的世袭爵位。而一等侯的泽云侯府却一直传承至今,如今声威仍浓。追究其原因,莫过于荆武王太过耿直,话呛人,以至于得罪了由高祖皇帝领衔的新一批文官集团,齐齐发难,口诛笔伐、掘地三尺搜集其罪证,可怜争战沙场百战百胜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荆之亮,最终却因那张嘴,被这一批新生代文官给活活骂死,荆武王被定罪为骄奢淫逸、贪脏枉法、私设刑堂动用私刑、强抢民女---等三十六条罪状,最终被打入大理寺,由三司会审----扬闻荆武王这案,轰动一时,无论哪一条罪状只例一条都是脑袋掉的罪名,但因功劳显赫,皇帝也不可能把人家杀了,那会被称为兔死狗烹,很不仁义的,所以,仁义心慈的高祖皇帝,便留了荆武王的性命,只虢夺了武王世袭爵位,降为字二号王,逐出京城地界,发配到边远的西南巴蜀地区,由蜀王管辖。

不知这荆武王是水土不服还是悲忿过度,在巴蜀地区呆了不到三年,便因病去逝。其长孙继任爵位(英荆武王的儿子们全都在战场上阵亡了,也有几个庶子,但大庆皇朝一向立嫡不立庶,这些庶子是不够格袭爵的。)可惜这位新上任武王爷,却是福薄之人,上任不足两年,便在一次狩猎过程中,坠马而亡。因膝下无子,这大庆朝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却也因后继无人,被收回了爵位。

而如善嘴里的另一位泽云侯,也是因功封了爵位,但此人却是心谨慎,从不与人置气,在朝中关系良好,其嫡子娶了尚书千金,闺女许帘朝三大学士之一的李大学士之子,其余子孙都与朝中文官联姻,三代承袭下来,已如米老太太院子里的松柏那般根枝繁茂,一叶蔽。

如善把如美比哈为荆武王,把自己喻为泽云侯,意思不言而明。如美年纪幼,不明白这些典故,但泽云侯府的名威她也是略有耳闻,再从各自大人神色中也看出了端倪,不愿被如善瞧低了去,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倒把自己喻为泽云侯,也不瞧瞧自己那副德性,配也不配?”

如善唇角扬起冰凉的孤度,如晴以为她要反驳,哪知,下一刻,如善却蓦地红了眼圈,她一边拿着袖子拭眼角处的泪水,一边抽抽噎噎地道:“三妹妹这是什么话,我知道我只是个庶出的,不敢在身为嫡出的妹妹面前有丝毫冒头,可是三妹妹,不管嫡出还是庶出,咱们总是同一个姓,这打断骨头连着筋,横坚也写不出第二个米字来,为何三妹妹总要拿嫡出的身份压我?三妹妹可知,我这心呀,真的好难受,就像刀绞一样--

共3页/第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