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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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清脆利落的一掌,顾镜辞竭尽全力地掌掴过去。

萧子詹嘴角渗出一点血迹,他擦了擦嘴角的血,那血蹭到白衣上煞是惊心。萧子詹注视着顾镜辞,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和愤怒,只有一种淡然,很深沉的淡然之色。

“你,都知道了?”萧子詹沉沉道。

顾镜辞不觉蹙起秀眉,望着萧子詹定定说道:“子詹,你变了。”

萧子詹撑着自己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光闪动着一丝诡异的亮光,顾镜辞竟然从那样的光芒之中感受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温柔。他淡淡的笑了,“是啊,镜辞,你终于也发现了,我疯了。我现在就是一个疯子,你在和你一个疯子说话。”

“为什么?”顾镜辞不觉好笑,她无法理解,一个曾经那么善良,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男子,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样。他满手血腥,却笑得依旧恬静美好;他游走于这乱世天下的权谋诡计之中,游刃有余;他甚至可以不动声色地主宰人的生死……

萧子詹眸光一动,他喃喃道:“为什么?镜辞,你竟然问我这么蠢的问题,为什么?”他自嘲道;“为什么呢,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为什么变了。其实,每件事件归根究底都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你说是不是?”

他坐下来,望着院子里蔚蓝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点别的吧,镜辞,几个月前,我回淮南了。”

“淮南?”顾镜辞听到这里,却不觉有些心悸。淮南,那个她最最不愿意触及的地方,留着诸多美好与不美好的记忆,像是心底一块已经结了痂的伤口,不愿意再提及了。

萧子詹徐徐喝了口茶,笑道:“你知道我回淮南去做什么么?“

顾镜辞抿了抿唇,她凝视着眼前这个依旧如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却陡然觉得很陌生。萧子詹道:“我去查了当年被灭门的真相。”

“你猜,你猜是为什么呢?”萧子詹声音淡泊如水,好像在说什么不关自己的话似得:“我萧家上上下下近五十口人之所以被灭门,仅仅是因为我父亲在给朝廷述职的时候,与丞相傅正山说了句话。就因为他说了一句话,我们家五十多条人命没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祖父祖母,他们全都被无声无息地杀死了。你说,我能不恨么?”

顾镜辞听得心惊,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声音不觉哽咽:“你是说……你是说……是因为秦烨?!”她陡然跌坐大凳子上,顾镜辞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的萧家灭门惨案,竟是因为萧父的无意之间的站队。想来也的确说得过去,太尉和萧淑妃当时没什么权利,对于这个远方的表亲自然是看得很重。他们大概也是因为怎么也不会想到萧父会和丞相有什么勾当。

一句话,一桩灭门惨案!

顾镜辞苦笑,“所以,你就开始报复秦烨?以这种方式报复?威胁他女儿的性命的方式?”

萧子詹沉默良久,缓缓道:“镜辞,我知道你很难理解这样的苦痛,我也从不奢求你理解。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萧子詹,永远都是为了你好。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你顾镜辞,我萧子詹也会站在你身边,相信你,支持你。”

“若菡还是个孩子,你就下得去手么?!”顾镜辞低声喝道。

萧子詹淡淡道:“她霍清婉都对你的孩子下得去手,我又何必对她的孩子下不去手?倘若没有当初霍清婉害死你的孩子,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底,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是大家一起选择的结果。”

“你没有想过,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吗?”顾镜辞忍不住哽咽着:“子詹,你就真的,不能心软一回么?”

“萧子詹可以对顾镜辞心软,但是不会对其他人心软。”萧子詹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轻轻拍哄着:“镜辞啊镜辞,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残忍呢?心软,只会害了自己啊。“

顾镜辞只觉浑身都要塌陷,她低声啜泣着:“子詹,我真怕,我真怕自己撑不到霍郎回来。我真的害怕,很害怕……”

萧子詹叹一声气:“我这里也没有霍寻的消息,但是有一点你放心——”他按住顾镜辞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霍寻绝对没有死,若是死了,建安王定会前来邀功请赏,大肆宣扬。现在西南边塞那里很沉静,说明霍寻并没有事。”

他转而又叹息一声:“但是究竟是建安王大军近二十万,霍寻究竟何时能够脱困,谁也说不了啊。”

发丧,顾镜辞听闻之后,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萧子詹忙扶着顾镜辞,叫了诗意去找大夫。

大夫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萧子詹低语一番,然后便走了。

华灯初上,夜色未央,萧子詹轻轻坐在顾镜辞床边上,长叹一声。这样的消息虽然只是流言,可是这样的流言却足以使所有人陷入恐慌之中。

秦烨还没有证实,越加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皇帝越是一言不发,大家在私底下就越是爱猜测这些。

“镜辞,我知晓你心中悲伤,只是……”萧子詹想着措辞,低头安慰道:“你毕竟还有孩子,可不能这么作践自己。霍寻他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顾镜辞一直睁着眼,她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望着萧子詹的目光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仇恨。只是她的目光那样空洞,就好像是一个完全没有意识的人。她眨了眨眼睛,道:“他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

“我在生他的气,我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他说,镜辞,你明天来送送我吧。”

“我去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地,我没有去叫住他。”

“他大概以为我没有去送他,肯定觉得我已经放下他了。”

“他在走的时候,是不是在想,瞧啊,这是一个多么狠心的女人。”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对不起他,他一直都是爱我的。”

“我好想去看看他,好想再重来一次。”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了他的顾镜辞,该怎么活下去?”

她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许多,懊悔的,悲恸的,带着一丝怅然的回忆,在他面前缓缓展开。她第一次,像这样这么,低声下气的,哀婉低垂的,说话。

萧子詹安静地听着,直到最后,顾镜辞困到实在是支撑不住,她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萧子詹知道,她一直都睡不好,睡不着。每日都要提心吊胆,每日都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直到她最后的念想断了,直到真正的天崩地裂的时候,直到真正的绝望来临的时候,直到她失去了一切,她终于沉沉入睡了。

这是绝望到无所依靠的表现,萧子詹甚至在她睡着之后,看到了她眼角落下的两行清泪。

萧子詹鼻尖微酸,帮她搭好被子,出门的时候对慕寒道:“你记得看着点她,别让她做傻事。”

慕云的身影隐在黑暗之中,她静默许久才只是微微点头,哑声道:“好。”

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凉沉稳有力,但是却没有人发觉,那冰凉之下的一抹哀伤悲恸。

萧子詹也没有问,一旁的侍卫见他出来,点头哈腰道:“萧大人,皇上找您呢。”

“好,这就过去。”萧子詹跟着侍卫走了。

秦烨立在城头,只是穿了一件中单外褂,他负手而立,轻轻闭目道:“大人来了。”

萧子詹拱手一礼,镇定道:“参加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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