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以为——”秦烨低声道:“楚王,死了吗?”

萧子詹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秦烨会这么问。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秦烨转过身来望着萧子詹,萧子詹觉得秦烨似乎变了很多。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的皇子,他是皇帝,是一国之主,是全天下的最尊贵的人。他眼底不再存着温柔,那是凌冽的气息,也许是王者之气,但是更多的,却只会让人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冷漠和遥不可及。

他缓缓出口,问道:“为何可能是?有为何可能不是?”

这是组委明显不过的试探,萧子詹想,也许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可是这是无关紧要的,他不在乎这个。于是他淡淡道:“其实,此事在于皇上怎么看。说楚王死了,原因有一千一万个,但是要是说楚王没有死,那么理由只有一个。”

“什么?”

“他要引诱皇上上当。”

“是了。”许久,秦烨才缓缓说道:“就是这个理了。朕不是想不通,只是在想……”

萧子詹没有让皇帝借着说下去,他微微一笑,道:“皇上,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怀疑楚王死了还是没死,最重要的,是要早日抵御起来,打起来警惕的。”

秦烨揉了揉太阳穴,讪笑道:“这些日子的确是糊涂了,都差点忘了正事了。来人,传旨下去,所有人都给朕打起精神,不许放松警惕。”

那日,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似得。

有人说,他们亲眼看见楚王从天而降,好像仙人一样。

有人说,他们看见楚军各个都像是凶神恶鬼一般冲进来。

有人说,楚王肯定是得到了仙人的指点,化身成厉鬼来找皇上报仇来了。

那一日,楚国都城徐州烽烟漫天,还没有等秦军反应过来,还没有等他们睡醒过来,楚军已经打了进来。

那一日,楚王一马当先,仅仅三万骑兵单挑秦军数十万兵力,并且将其一路驱赶到城外。

等百姓们苏醒过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城里面空空荡荡的,很是平静。就好像,好像每个和谐的早上一样。

然而对于秦军,这是噩梦般的一天。

直到三个月后,楚国诸地还在热热闹闹地讨论,楚王的何等神勇。

比起那些军事上的什么计谋,什么奇兵,百姓们更擅长的是添油加醋,把楚王神化成神仙一样的人物。

盛世太平,莫过于此了。

秦军败退,没有人想的起来,这是楚王的一局大棋,这是一个很早以前就布置好的棋局。

从哪来开始呢,就从新年?从楚王之死?从楚王与顾夫人的决裂开始。

秦烨溃败之后,却忘记了自己的妻儿。

也许是他没有忘记,因为霍寻,把他们留了下来。

自己的妹妹与外甥。

而赵志云,意外的是,霍寻放过了他。本来,他本有机会杀死这个背叛者,可是他没有动手,他说,下次,我就不会心软了。

赵志云走了,霍寻身边的左膀右臂,又少了一个。

在这一年的秋天,楚王妃顾氏生下了一个女儿,楚王大喜,女儿赐名为“解忧”。

何以解忧,何以解忧。霍寻笑着望向自己怀里那个小小的,柔弱的生命,道:“从今往后,你就叫霍解忧。

解忧是个很有灵性的孩子,一直都是温温和和,不哭不闹地模样。

而此时,北方战事却连绵不绝,不断有消息穿过这一片江东的和乐之土,传到了楚王的耳朵里面。

这不都是什么好消息,尽管有徐州之战的优势在前,加上岳钧带上主力军队前去久远。然而,顾铮终究是坚持不了多久。

不是霍寻贬低顾铮的能力,对方是久经沙场,老奸巨猾的傅越,加上那个诡异莫测的军士萧子詹。霍寻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可是……眼下已经是建元四年的初秋,解忧已经一岁了,眼下王宫里面正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正如这初秋的阳光一般,温暖和煦。

他舍不得。

霍寻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似乎已经厌倦了战争,当看见镜辞那样的笑容,看见解忧亮晶晶的大眼睛,他就觉得自己愿意抛下一切,来护着他们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

可惜,天补偿人愿,这一场战争,中就会有一日,他们分出来胜负。终究会有一日,他们一人称王,一人为寇。

想要得到永久的和平,就需要有人流血,有人牺牲,有人死亡,有人……发动战争。

建元四年秋十月,坏消息终于来了。顾铮陷入傅越的包围圈里面,而徐进,则已经重整残兵,拿下了楚国最东边的一个县城。

霍寻觉得是时候了,他要穿上铠甲,退下衣冠,成为一名跃马当先的将军。也许,是王者。

顾镜辞听了之后,平静地想了一会,忽然道:“我和你一起去?”

“解忧怎么办?”霍寻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怒气。

顾镜辞抬头盈盈望着他,缓缓吐出来几个字:“教给锦瑟。”

锦瑟,这些日子之后,她就不再是囚徒,她成为了一个自由人。大家依旧以“公主”二字相称呼,她现在很好,很和善。

霍寻盯着顾镜辞看了许久,忽然觉得自从再次和好之后,她变了许多。他吐出一口气,徐徐道:“镜辞,你变了很多。”

顾镜辞嗤笑一声,“没有,不是我变了,而是我们都变了。”

“你,便狠得下心来么?”霍寻轻轻问着。

顾镜辞低着头想了一会,“是,你是不是很失望?顾镜辞早就不是那个心慈手软的女人,她变得很可怕,很狠毒,是不是?”

霍寻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他紧紧地把顾镜辞抱在怀里,低低道:“我从来都不这么想你。只是这次会很危险,很危险。”

“我知道。”顾镜辞靠在霍寻肩头,低低道:“哥哥被围困了是不是?形势很危急,我本不该提出来随军的要求的,可是……可是……”她几乎都要急的哭出来:“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心来,我不能再让你消失在我面前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