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清看过周围,眼下,这里就只有两个女子,一个紫衣,一个黄衣,两人的衣裳让人一瞧便知,这是风尘中人。

最后,韩子清的目光落在地上缺了唇的瑜娘身上,眼睛里都是震撼和难以置信。

“......瑜娘......是你。”

这一辈子,他的贵妃,他心目中纤尘不染的月光,她怎么成风月里的妓子了?

不,不可能。

韩子清摇头,不想承认。

但他又心知肚明,这人是他的贵妃,她们的眉眼生得如此的相像。

瑜娘被韩子清眼里的眸光刺激到了。

当下便抓过阮枝娘手中的团扇去打命胎样的韩子清,一边打,一边撕心裂肺的骂着。

“是你,都是因为你,是你拿长生不老诱我的,就是因为你,陛下才厌弃了我,让人将打我入冷宫,又让人剜了我的唇,我是流着身体里最后一滴血,生生痛死的啊!”

“都是你……陛下,陛下他说我脏了!”

“是你,是你啊!”

打到后头,瑜娘犹不甘心,那团扇被打破了,她左右看了看,最后居然脱了绣鞋,拿着鞋底拼命的拍韩子清小人样的命胎。

好半晌,她累得喘着气,瘫在地上,喃喃着。

“是你,都是你......”

顾昭抬脚过去,拂开绣花鞋,食指和大拇指将有些瘪的韩子清提拉起来,笑盈盈道。

“韩道长,你还好吧。”

韩子清精神恍惚,他已经顾不上顾昭名为关心,实为嘲讽的问话了。

他的贵妃......他的贵妃恨他。

她从云端掉到了烂泥里,是他害的,是他们作孽……上天在清算他们了……

......

顾昭多看了韩子清的神情几眼,这才心生满足,重新将他塞到六面绢丝灯中。

她都打算好了,等他的命胎快崩散时候,到时再寻一只绿头苍蝇,找一处粪坑,让他天天去里头转悠。

这般害人精,他就配搁里头待着。

......

霜寒露重中,潘知州带着衙役来了,瞧到潘寻龙,他暗暗瞪了一眼,这才转头看向顾昭,拱手道。

“这次的事,又是麻烦顾小郎了。”

顾昭回礼,“大人客气了。”

……

待听了事情的缘由后,潘知州抚了抚半秃的胡子,嘶了一声,颇为为难。

“顾小郎,这瑜娘的嘴还能再放回去吗?”

“既然她还是人,那便按人的律法惩戒吧。”

这样缺了嘴,又有红光漾过,他怕他那大牢关不住啊。

顾昭点头应允,“自然,那血煞之炁我会化去,大人放心。”

潘知府放心了。

“对了,大人请看此物。”顾昭又拿出一物,将其搁在桌面,让潘知州看过来。

潘知州看了过去。

这是一个青瓷的方坛,只见上头釉质清透,透光透影,瞧过去颇为雅致。

潘知州绕着它仔细的打量两圈,道,“此物不凡,应该是前朝明化时期摇光窖里出来的珍品,价值千金。”

顾昭点头,“大人好眼力。”

“这东西装了瑜贵妃被剜掉的唇,血煞之炁最早便是在这里头封存。”

潘知州抖了抖,再看向桌上那青瓷方坛,眼里有着庆幸。

还好还好,他没有拿起这个东西。

不然听到这话,这玩意儿非得被他摔破喽!

旁的不说,它价值千金嘞!

......

第95章

潘知州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动静,只双手往身后背了背,借着看青瓷方坛的动作,脚步微微往外走了一些。

顾昭没有察觉。

她伸手将桌上的方坛拿了起来,轻轻的弹了弹,顿时,方坛嗡的一声脆响。

这青瓷的方坛,它不光透光透影,它还胎薄如纸。

顾昭:“瑜娘不是突然成这样的,她是得到了这东西,里头的血煞之炁冲起她前世的记忆,心有不甘,这才会剜了自己的唇,换了瑜贵妃的唇。”

“换了唇,血煞需要鲜血和骨肉滋养,所以,她开始狩猎食物。”

“大人。”顾昭拿过方坛,回过头,“大人?”

潘知州放下紧张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没事,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他又看了一眼青瓷方坛。

价值千金嘞!

顾小郎的动作,着实粗鲁了一些。

顾昭继续:“我问了藏香阁里的花娘,听说,这青瓷方坛是瑜娘的一个客人送她的,瑜娘摆弄了两天,老鸨子瞧着这方坛不似寻常物,又拿到了自己的屋里。”

“大人,你说,这事是巧合,还是......”她顿了顿,将最后的话吐露,“精心设计?”

潘知州的面容一下就严肃了起来。

他看着青瓷方坛的眼眸闪了闪,里头有着思量。

是啊,如果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

怎地送的不是旁人,偏偏是瑜娘。

前世是瑜贵妃的瑜娘。

潘知州抚了抚长须,嘶了一声,神情沉重。

“顾小郎,倘若这事不是巧合,那……唉,当真是蓄谋已久,这人,只怕我等凡夫俗子,不是他的对手。”

顾昭同样看向青瓷方坛。

虽然它透光投影,青瓷的纹路雅致,远远的看过去,就像烟雨巷中,撑着纸伞款款走来的‌‍‎‎‍美‌‎‍‎人‍‌‌‎。

但她能嗅到里头残留的血腥之炁,还有一股陈年的泥土腐败之味。

如果是蓄谋已久,只怕,这人也是修行中人。

旁边,潘知州叹了一口气,顾昭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一前一后,一大一小,倘若不是如此情形,倒是颇让人忍俊不禁。

潘知州瞧着顾昭的眼眸柔和了下来,宽慰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回头我就吩咐人寻一寻这送瑜娘青瓷坛的客人,是人是鬼,问问便知。”

顾昭:“但愿如此。”

她眼眸里有着担忧,这一年,她算是懂了安山道长口中说的,何为天下灵潮涌动。

人途鬼道不断交叠,人间界异事频出,夹在这缝隙中讨生活的百姓本就艰难,现在,说不得还有人嫌世道不够乱,躲在暗处里时不时的使出阴招。

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

果然,潘知府提了藏香阁的几人问了问,大家伙儿面面相觑,如今回想,居然谁也说不清楚那客人的面容。

阮枝娘迟疑,“是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小公子,穿一身藏青儒衣,头戴纶巾,斯文有礼模样。”

“不对!”旁边一个粉衣的花娘立马反驳。

顾昭几人看了过去。

粉衣的花娘拿团扇半遮脸面,扭了扭身子,羞答答道。

“是一位颇为壮硕的汉子,四肢孔武有力,勇武却不粗鲁模样,也许是哪个卫所的指挥使吧,真真神勇,一个眼眸看来,便让奴家记了好久。”

接着,大家伙儿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关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