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手绝技并没有为葛晓佳带来什么。

所以丹青等闲不肯展露该项才能。

做人,好象怎么做都有遗憾似的。

丹青捧一杯咖啡看着海明狼吞虎咽,听着他击节赞赏,很觉自在。

不过,她的双眼仍然凝望窗外。

在等待什么?

她垂下脸。

海明帮她洗碟子,俨然好帮手模样。

他边抹手边建议,“丹青我们去看电影。”

小丹摇摇头,“坐在黑暗里个多小时,完全迷失自我,非我所欲。”

“你知道吗,”海明凝视她,“你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孩,可记得刚刚才告诉我,你并不自我中心。”

“因事因人而异。”丹青微笑。

漂亮女孩子难侍候,此话不假,海明此刻领教到了。

“你想做什么?”

“回家。”

海明失望,他想多见她一会儿,不要紧,还有明天,他又略为振作。

他看她关了电掣,锁上门,送她回家。

丹青也知道,在摩登时代,男孩子不轻易管接管送,他们不再为区区礼貌而费时失事执行这种无关重要的仪式。

海明的意思,丹青很明白。

但这是夏日,天气热到一定程度,人会晕眩恍惚,产生幻觉,所以夏日罗曼史是不能认真的,到天气一凉,头脑渐渐清醒,恢复正常,便会后悔,而且大惑不解,一个夏天,怎么发生这许多事。

“海明。”小丹认为要给他适当的警告。

海明在红灯前向她笑一笑。

“海明,你要是觉得我俩做好兄弟还不足够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张海明一闻此言,左脚一松,离合器失去控制,车子熄了火。

兄弟双眼看着街外霓虹灯,不作声,假装没事。

后面跟着的车子不耐烦纷纷响号催他们让路前进。

张海明总算从新发动引擎。

不过再也没有开口说话,刚才吃的牛肉一团铁似塞在他胃里,随时堕出懂洞来,苦不堪言。

小丹也知道自己言重了。

但她没有经验,不知如何转弯抹角,不懂维持距离。

这时向海明道歉,势必百上加斤,越描越黑,更加尴尬,她只得闭上尊嘴。

到家,她下车。

“小丹。”海明叫住她。

她转过头去,双眼充满要求原谅的神色。

海明觉得他自足部开始融化,感觉不停上升,到胸口都软绵绵之时,他叹口气说:“小丹,好朋友。”他伸出手去。

丹青松一口气,紧紧握祝明的手,雀跃不已。

海明也有点夫复何求的感觉。

小丹捏一把汗,这时才知道误打误撞,做对一次。

到家发觉一背脊都是汗。

人际关系之复杂艰难,她第一次觉悟。

晚间母亲来长途电话,简单的说了几句。

阿姨呢,她也应该报了平安。

但是她没有,象是统共忘了有这么一个外甥,这么一爿点。

小丹赌气地睡了。

空气调节开得太低,使小丹不能酣睡。她梦见娟子阿姨穿着白衣服、戴着白手套,推她,叫她。

朦胧间小丹觉得寒毛直竖,突然惊醒,坐起发怔。

她去关掉冷气,天边已经鱼肚白。

白手套。

真奇怪,阿姨送来不戴手套。

本市的冬天也不需要戴手套,小丹印象中只有五十年代陈年粤语片中的女主角个个神经兮兮装模作样戴帽子戴手套以示高贵。

梦中这双白手套如何闯进迷离世界,不得而知。

丹青看不真阿姨的脸容,不知她是悲是喜是惊是怒。

这个梦太离奇了,且具不吉之兆。

丹青连忙拉开百叶帘子,金色的阳光射到她眼睛,她呼吸新鲜空气,也就把梦境忘记大半。

真是的,又一天了。

我们最年轻的,不过时现在这一刹那,只须耽一会儿,又比方才更老了。

丹青对镜洗脸时喃喃说:他没有来。

永远不来,也就算了,最惨是来过不再来,所以索性不来,也是幸运。再说下去,快成玄虚的佛谒,丹青叹口气,放下毛巾。

趁有空拨几个电话找旧同学,但伊们旅行的旅行,做事的做事,全不在家。

小丹意兴阑珊,赌气说:我也有地方可去,便出门到娟子咖啡室。

到得巧,开了店门便有人送货来,一箱箱堆在门外,小丹照单点清数目,签了字,放工人走。

她嘀咕,凭店里生意额,这些存货,足够用到二零零零年,看样子大半自用。

她弯下腰去抬货。

“不行。”

她一怔。

“姿势错误,闪了腰就麻烦。”

小丹说:“那么帮我忙扛一扛。”也不管他是谁。

“你不早说。”

那人走到她对面,抬起一箱咖啡豆,与丹青一照脸,使她双眼睁得老大,动作僵住。

只听得那人问:“小兄弟,没有人帮你吗?”

小兄弟?

丹青几乎没即时因心脏衰竭死亡。

第四章

六月债还得快,昨天才叫海明把她当兄弟,今日时辰一到,果然有人把她当男孩看待。

这个人而且就是她在等待的他。

“过来这一边。”他催促她。

原来他一直把她当男生。

丹青只得暂时权且与他同心合力把罐头抬到储物室。

然后拍拍手,脱下帽子,让他看清楚她的性别。

然后惨到这种地步,丹青也就没有顾忌,豁出去了。

“喂你,”她指指他的胸膛,“你姓甚名谁,速速报上。”

对方这才看到她是个眉清目秀的女生,十分不好意思。

他嚅嚅问:“前天在外头锁门的,也是你?”

“这里只得我一名伙计。”

“糟糕,真对不起。”

丹青煽动自己:生气呀,骂他是个亮眼瞎子,抱怨他好了,趁这大好机会,理直气壮教训他。

但是丹青只能够耳目清凉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用力按捺,无奈不去。

他向她敬礼,“真正对不起,我看到男性制服……唉。”

“请坐,别解释。”

“你恐怕永远不会原谅我的了。”他试探地说。

丹青在心中问:喂,讲呀,阁下到底叫什么名字?

于是她问:“无名氏,你喝咖啡还是红茶?”只觉对着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心旷神怡。

“我是乔立山。”

“你呢?”

“我,我是小兄弟。”

“喂不要这样好不好。”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丹青看着他尴尬的表情仰头大笑。

乔立山知道她不生气,倒也安下心来,“黑咖啡一杯。”

丹青见没有其他客人,很想与他共坐,但理智还是战胜,风气在开放,少女还是矜持点好。

她站在柜台后面,用手托着两颊,看住他。

乔把一大叠书放在茶几上,坐下,远远问:“你经营这爿店?”

“非也非也,我是伙计。”丹青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