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还剩的半碗粥,对着江离说道:“我吃饱了,吃不下了,怎么办?”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真的吃饱了?”

我皱着眉点点头,然后便见他将那半碗粥端起,然后吃完。

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倒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吃完为我斟了一杯茶,接着说道:“恐怕很难寻得到他,不过,既然他一出手便是扶雪楼和少林,想必是有备而来,我们不妨等他上门。”

坐以待毙?我倒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不过,他没主意,我便更无能为力了,其实我也不明白此人在武林中兴风作浪又是为哪般?

“江离,花楼主他会去寻找铜面人吗?”

“暂时去不了,虽然少林依诺不会再来扶雪楼滋事,但江湖中受弘德大师恩情的人,近日都来了扶雪楼,想为大师报仇,花楼主麻烦不少。”

“那他为何不解释,明明人不是他杀的?”

“只怕百口莫辩,与其解释,倒不如亲手抓住凶手。”

“江离,难不成你又要为花楼主解决麻烦?”

他不卑不亢地说道:“睡了人家的床,借了人家的灶,吃了人家的饭,芊芊,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回报人家呢?”

“恩”说得有理,“我们能不能换种法子报答?”我腆着脸问道。

“芊芊,这些都是小麻烦。”

“江离,你以前便这般爱管闲事吗?”

他不红不臊,“以前的我只爱管芊芊的闲事。”

我低头打哈哈。

他握了我的手,“芊芊,还有一事。”

我看着他,便听他说道:“芊芊,无论如何你总该回一趟沉浮岛的。”

我私心也觉得该回去一趟,但我却不愿江离受伤,或是看了我为难的表情,他接着说道:“我与你一起。”

我一下瞠目,“江离,他们对你那般,我怎能让你涉险?”

他静望了我几秒,才缓缓道:“芊芊,有些账总该算清楚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但江离,这笔账要如何算才能清?但我还是应了他,等我的伤好之后,便同三师兄回沉浮岛看看。

江离将碗筷收拾了,嘱我回床上休息,我觉得受的伤也没怎么严重,何须这般仔细,一天到晚除了吃便是睡,和猪无异了。他要帮花楼主解决麻烦,我怎能欣然躺在床上呢?

扶雪楼当真很大,我出了房门,便不知东西南北了,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就在我晕头转向之际,忽闻抚琴声,琴声多情,犹如桐花落地,燕语呢喃。

我循声而去,小院幽静,我便见到了那位容貌异美的女子。

十指纤纤,哀曲诉衷肠。

“哎!”美人一声叹息,琴声戛然而止。那般幽怨的她一点都不似昨日那个在练武场上的她。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我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开场白。

“苏怿心”她粉唇轻启,“傅姑娘,明日可是有空?”

我一时不明所以,只是静静打量她,随后,她起身,将一喜帖递给我。

“这是?”

“我明日大婚。”她平淡的说道,我倒真是少见这般淡定的新娘子。但见到喜帖上的新郎名,我便有几分懂了。新郎并不是花如雪。我想倘若一个女人能有勇气在众人之前,做出那般举动,那么我至少明白,这位苏怿心姑娘爱花如雪。爱的无悔无怨,不求回报。

“苏姑娘,你何必勉强自己,我以为你喜欢的应该是花楼主。”

她抬眸望了望远处,幽幽的说道:“我爱他又如何?他从未爱过我。傅姑娘,我是否也做错了,我是否也该与你一样,对他说一声‘我信你!’他要的也许便是这么一句,可知这三年我在他身边,还是不懂他,不懂他的骄傲,他的执着,更不懂他的剑。他时常讽我愚笨,昨日我是不是选了个愚蠢的法子?”

“我却不觉得愚蠢,苏姑娘一个女子,一点功夫不会,除了此法,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

她笑了笑,唇边梨涡旋旋,“傅姑娘,我该谢谢你与流云公子的。倘若明日傅姑娘和流云公子有空,便到绿屏府参加我的喜宴。”

“苏姑娘,我不明白,你既能为他做出那般事,为何如今又这般轻易放弃?”

“那般事?”她自嘲,“傅姑娘觉得很难做吗?”

我点点头,“倘若换做我,我肯定是做不出的。”

“芊芊做不出就对了。”忽然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转身,便见江离和花如雪踏入小院。

后来我问他为何,他答我,他可没有花如雪那般定力,倘若我那般做了,只怕倒下的不是那群少林弟子,而是他了,那岂不是很糟糕。恩,的确很糟糕。

花如雪与江离迎面走来。

花如雪是一柄剑,一柄冰冷绝情的剑,初见时只望见了他的背影,此时见他正面走来,当真觉得凌厉寒冷。

当真不讨喜!

他竟视我如空气,从我身边径直走过,立在苏姑娘面前,“你本不该来的,我说过,我不想见你。”

江离立在我身侧,轻拍了拍我的肩,用眼神示意我离开,此情此景当真应该离开,但我方要转身,就听他又淡淡加了一句,“永远”。接着便见苏姑娘的脸一下失了血色,眼眸中亦是一片水汽,我一时没忍住,“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扶雪楼楼主喜欢欺负女人!”

谁知他冷笑一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喝完,却是对着江离说的,“流云公子,女人当真不可理喻!”

他这一句,岂非连所有女人都连累了,我有些冲动,“女人有何不可理喻,你说她不可理喻,但我却看得出,她爱你,虽然我觉得你一点儿讨人爱的地方都没有。”

“她爱我又如何?不爱我又如何?与我有何关系?”他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我气得要跳起来了,然我还没跳起来,江离便拉住了我,“这本是楼主的私事,我本无权插手,只是我还想奉劝楼主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看来流云公子倒是深谙此道。”他一句话竟说得有些惆怅。

江离亦垂首,几分怅然。他忽而拉起我的手,“芊芊,我们走吧,此事还需他两人解决。”

“江离,莫非花楼主有何苦衷?”花如雪当真这般绝情吗?那苏姑娘又是爱他哪点,我时常觉得一个人有人爱,那必然有值得人爱的地方。

他未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一个人倘若二十几岁便练就了十八重剑诀,做了扶雪楼楼主,那他势必就要放弃一些东西,比如说情感,对一个追求武学至高境界的人来说,那些不必要的情感简直为大忌。”

他并不是一贯的冷漠,而是逼着自己冷漠,他一步步将自己的情感抽离,潜心于剑术,他知道一旦他选择了扶雪楼,必定会愧对另一个女人。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对她温柔,她本就是个善良专情的女子,他不该许她一个空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