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还是决定出嫁了,她在亭中问他,“我明日便要嫁人了,你难道就没有话想与我说?”

他只是淡淡的答道:“祝你白头偕老。”

苏姑娘笑了,笑得很凄凉,她一直想要白头的人是他啊,但如今他却祝她与别人白头,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与他也不过是繁华三千中的沧海一粟,缘分也止于匆匆一瞥。

看来这花楼主的麻烦不仅仅是关乎弘德大师的,还有情感上的麻烦。

我晓得江湖中人重义气,但没想到这般重友轻色,此时江离竟然撇下我一人,与花如雪对饮去了,本来我央求他带我的,我也可喝几杯的,但他却一本正经的说,这乃是男人之间的事。

说得我瞬间便脑洞大开,花如雪虽性格冷漠,但人长得好看,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瘪适中的双唇,江离也是个美男,这样的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谈男人之间的事,当真令我这个无聊的女人瞎想。他俩要是谈出一朵花儿那可好玩了。

我捡起脚边的小石头,扔向那一池碧水,溅起一朵小水花,我盯着那泛起的一圈圈涟漪,背后突地响起一声幽怨的声音。

“小师妹”

我手抖了抖,转头看见垂文师兄,其实垂文师兄长得相当慈善,圆脸方额,广阔饱满,眉间略宽,眼睛不大,笑起来眯成一条缝。

此时他并未笑,反而带着些小忧伤。

我立马放低姿态,微笑垂首:“垂文师兄好!”

只因我一直低着头,所以并未注意他有何举动,然当我有所察觉时,已然晚了一步,他已牢牢箍住我的手腕,我本能的挣扎,听见他的噤声。

“别动!”

我瞅了一眼,他似乎在探脉,诊了一会儿,收起手,几分怀疑,“不对啊!小师妹,流云他可有喂你吃药?”

我一听喂药,猛地想起今早江离喂我吃药,脸一下腾的发烫,扭捏的说道:“喂了呀,我乖乖吃了呀!”

随即便听见他愤怒的声音,“何时喂得?你怎么就吃了呢?!”

他这又是为何生气,“就是今早,只因我强行冲破穴道,震伤内腑。”最后还在心中默默加了句,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抚了抚额头,轻叹了一口,“小师妹,你别逗我玩了可好?”

花如雪方才还说女人不可理喻,男人岂非也不可理喻,我一时不想理会垂文,默默从地上揪起一颗枯草,揪啊揪啊,就就见他挠着头,蹲在我面前。

“小师妹,你何时与我回沉浮岛?”

“三师兄可是在一百招之内胜了花楼主?”

我见他脸一下涨得紫红,喃喃道:“还未赢他。”半晌,又补充道:“我早已收回那句话了。”

他倒是能伸能屈。

“三师兄,两日之后我便同你回沉浮岛了。师兄,我曾听闻,是师父主动邀战江离的,而江离当时不知师父已为救大师兄耗了一半内力,他也并未想取师父性命的。不是吗?”我依稀记得鸣贤的话。

“小师妹,你去看看师父便好,师父的仇我自然帮他报。”

真是一块朽木!

但朽木归朽木,眼下也只有他可以与我解闷了,我便央求他带我去绿屏府,我稍稍有些担心苏姑娘。想想几天前,我也曾被迫嫁与他人,那种感觉着实不太好受。

绿屏府不难找,今日的绿屏府就更不难找了,三师兄在此的时间也算得长久了,他自然轻车熟路的带我去了,隔着老远我便看见那府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红彤彤的,十分闪眼。

原来这苏姑娘是正正当当的官家小姐,他爹爹乃是这洛江一知县。我与垂文师兄在府门前候着,不会儿便见一个嫩嫩的小丫鬟来了,引我们到了府中。

府中也自然是一派喜庆欢欣之景,我去见苏姑娘,琢磨着带着三师兄进人家小姐闺房,有几分不妥,便找了个借口先将他支走一会儿。

苏姑娘还未换上嫁衣,她出门迎我,我一见她脸面,便知她铁定哭过了。

“苏姑娘,我还想问一句,你何苦勉强自己?”

她搅了搅手绢,“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能违背我爹爹的意愿,只顾全自己。”

我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苏姑娘简直是矛盾的集合体;一方面冲破传统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救自己的爱人,打破传统,另一方面,却遵守着这些三从四德。我真真不明白这姑娘到底是如何想的。

“苏姑娘既然如此说,那便好好嫁人,好好为人妻。忘了花楼主吧……”

又闻得她一声叹息,简直与我那会儿一样一样的。

“我早已心死,何谈好好嫁人,好好为人妻?”

这姑娘说话,也不知她到底要如何?一个劲儿将自己往绝路上逼。“苏姑娘,这世上也有上错花轿嫁对郎的姻缘,说不定你将要嫁给的夫君是个爱你,疼你的人呢?所谓日久生情,你何必总是为难自己,这般不爱惜自己,何谈让他人疼惜你?新娘子必定是娇美如花的,你看看你,简直一点儿也不像新娘子。”

“傅姑娘倘若有一日让你嫁与他人,你会嫁吗?”

我怎么会嫁呢?我家江离又不是花如雪,江离这么疼‘我’,我脑子坏了才想嫁给别人呢?

“江离会娶我,我怎会嫁给他人?”这话好似有些伤人。

她苦笑,低语,“我就知傅姑娘会如此说。”

她话音刚落,便见那个嫩嫩的小丫鬟说道:“小姐,该梳洗打扮了。”

苏姑娘让我在房中静候片刻,然她们刚刚踏出房门,我便听见一声尖叫,窜出门口时,我只看见那嫩嫩的小丫头躺在地上,腹部被深深砍了一刀。

她气息奄奄的说道:“小姐,小姐被人劫走了……”

“来人!快来人!”我大声喊叫,这小丫头应该还有救吧,不一会儿我便见一队家丁赶来,将小丫头托付给他们,我想我应该回扶雪楼,我应该告诉花如雪。

一时却寻不到三师兄的影子,正当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时,三师兄出现了,他二话未说,拉我上马,直接回到扶雪楼。

花如雪并未饮酒,他正端坐在亭内,石桌上放着他那把乌鞘柳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