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醒来,我梳洗打扮,一切准备妥当,便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和那声‘芊芊’,忽得想起昨夜他与我说的话,我问他要不要管苏姑娘的闲事,他回答,他既爱管闲事,我也爱管闲事,这便是佳偶天成。

我挺佩服江离的文字造诣的。

行人如鲫,江离在我一侧,偏着头问我:“芊芊打算如何与苏南师说道说道?”

“这知县大人是否替民做主,为民伸冤,我自然去击鼓鸣冤,状告有人毁苏姑娘清白。”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笑,“芊芊以为苏南师便会着人查找,苏南师这般爱面子,认定苏姑娘败坏了家风,他只怕将你逐出公堂。”

“青天白日,百姓围观,他还能欺负我一个良民?”

“围观者虽多,大多起哄,看热闹而已。”

我仰着头问他:“莫非你有什么好法子?”

他微笑点头,“芊芊先与我一起去捉那个始作俑者。”

我不解:“燕五和燕七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眉毛一扬:“燕五和燕七虽然死了,但还有沈六。”

沈六是个有点儿意思的人。

我和江离寻到沈六的时候,他正在赌坊与人豪赌,沈六是个爱赌的人,但他的赌运却很差,我和江离在他身侧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他就从最初的三十两银子输的只剩一条裤子了。但是沈六还是乐呵呵的,就他的话说,他赌的不是银子,而是心情。

他输了银子,但是赢了心情,这个人当真是个奇人。

我和江离尾随沈六来了一个小巷,走到巷子中间,他忽然停了,转身,挑了挑下巴,“二位找沈六有何贵干?倘若打劫的话,我只剩一条裤子了。”

“我们不要你的裤子,沈六你可认得苏南师知县的女儿苏姑娘?”我这话刚说出口,便见他如撒欢的马儿拔腿就跑,但他未跑过江离。江离一个穿云步法,便将他生生拦住。

江离将沈六擒住。

没想到沈六这人嘴巴紧的很,起初怎么问他都不承认是他造的谣,“沈六,你说你平白无故的毁人清白到底是图什么?苏姑娘一向为人温柔贤淑,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这般诋毁她?”

“你们到底是何人?我才不认识什么苏姑娘李姑娘,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他这样耍起无赖来,当真令我头疼,但我头还没开始疼,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接着便听到沈六杀猪般的吼声。沈六的胳膊先疼了。

“沈六,倘若你还想要你这条胳膊,便好好的认错。倘若你不想要,我也不介意再卸你一条。”

江离的办法简单粗暴,但莫名的沈六便是这般欺软怕硬的主儿。

苏南师坐在明堂之上,默默听着沈六的话,我觉得沈六脑子有些毛病,其实他只要说谣言是他造的,根本就没有苏姑娘被侮辱一事便可,也许是因着在这衙门,他一坦白自己的罪行便有些刹不住,所以事情最终变成了这般:沈六一直觊觎苏姑娘的美貌,然有色心没色胆,一日,借着在赌场赢了几两银子的当头,他便壮着胆子招惹了苏姑娘,没想到引得苏姑娘的一阵嫌弃。自此,便对苏姑娘心有芥蒂。昨日,方巧撞见苏姑娘被‘江南双煞’劫走,他悄悄跟着,结果,半路杀出一位世外高人,之所以称之为世外高人,乃是因为那人一招便除了‘江南双煞’,他当时吓得三魂失了两魂,回来却想着不如借此机会,报了当日的屈辱。

真相大白,江离倒是将沈六的胳膊接回去了,但他也免不了几日牢饭了。

“江离,你怎么知道是沈六造的谣?”

“是花楼主告诉我的。”

“花楼主怎么会认识沈六?”

“花楼主怎么就不能认识沈六?”

花如雪这般冷冰冰,拒人于千里的态度怎么会认识沈六这样的市井?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我与江离回到扶雪楼时,苏姑娘也已经醒了,她的气色很不好,我坐在她身侧,拉过她的手,“苏姑娘,你可再回家看看,你爹爹已不生你的气了。”

她抬眸看了看我,眸如秋雾,几分朦胧,“傅姑娘,你何必如此安慰我?”

“你怎么能不信我?”说完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她,她听完却无我预料中的欣喜若狂,只是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她会回去的。

我意兴阑珊的回到自己房中,坐了一会儿,三师兄便来敲我的房门,他手中端着一碗药。

“小师妹,你今日是不是还未吃药?”

我点点头,无奈的看着那碗药,然后很不情愿的喝下了。“小师妹,明日便要回沉浮岛了,吃了这药,你好生歇着。你的伤怎样?”

“我其实没怎么有感觉的,大概已经好了。三师兄,沉浮岛离这里可是很远?”

他低下头,默默说道:“不远,沉浮岛便在这洛江入海处。小师妹……”他忽然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将我拉到床边“小师妹,你躺下好生休息。明日我来接你。”

我见他转身要走,将他叫住,“江离也同我一起。”

他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让他踏入沉浮岛。”

“师兄!”我气急。他未理会,亦未回头,走出门外。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躺在床上,想着明日想个法子解决这段恩怨。然我脑袋并不是十分灵光,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毫无睡意,我起身去寻江离。

转过几分回廊,我便在一个广阔的庭院中寻得了他的身影。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用剑。

蝴蝶阶上飞,海棠风中摇,虚虚实实,招招有变,一般从容,一般潇洒。这样的他着实迷人。

那一招如流云飞袖,轻挑下了对方的剑,我不禁拍手,对方倒也像心服口服,抱拳道:“流云公子,今日败与你手,我技不如人。只是不知流云公子为何要趟这趟浑水,花如雪杀了弘德大师,本是人人得而诛之。公子怎会同流合污?”

“弘德大师并非花楼主所杀。”

“公子何出此言?”

“段兄可能还未见过柳暝剑,柳暝剑比一般利剑要厚上三分,也要窄上三分,楼主的喉间血,一招毙命,仅在喉间留有一点,这一点自然是出自柳暝剑。这样的剑伤绝无仅有,弘德大师的伤并非柳暝剑造成,凶手只是仿了它的形而已。”

那人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方说道:“公子既然如此说,看来此事确有蹊跷。”

那人与江离告辞。

东风拂面,他侧头对我微微一笑,满庭芳华,灼灼开放。

“芊芊,你来了。”

是,江离,我来了,我回了回心绪,便见他收了剑,来到我身边。

“江离,看来花楼主的麻烦当真多。”

“都是些小麻烦而已。芊芊,可是吃过药了,为何不去休息?”

“江离,明日之事”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