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他回流云阁看灵均。

一间房,一张床,我看了看那张床,复又看了看江离,他也正看着我,“芊芊,可是累了?”

“是有些困了。”

“那你便休息吧。”他起身,好似要走,我急忙说道:“江离,你要到何处去?”

“芊芊不必担心,我自有我的去处。”他说完便离开,等到他将门掩上,我重新做回椅上。

盯着飘忽的烛光看了一会儿,我便躺倒床上,心很累,却一时睡不着,闭上眼睛便是秋水山庄的废墟,便是那日与爹爹和哥哥一起吃早饭,便是爹爹跪着离去,便是漫天的血,便是染红的湖水,便是浑身是血的灵均。

灵均!他日后要如何?

越想便越睡不着,越睡不着便越会胡思乱想。

倘若我再努力一些,倘若我再厉害一些,是不是他们便不会死?

无法入眠!我起身,江离又会在何处?我推开窗便看见了他,他正侧身坐在那颗梧桐树上,修长的身影,映着月光,他似感知了什么,向我看来,我慌忙躲在窗后。

他大抵是看到了我,我叹了一口气,回到床上,闭着眼睛,睡着或睡不着,我都应该休息了。

次日清晨,我醒来时,江离早已候在门外,他还是一派清雅淡然,我瞧不出他的倦容,这莫非也与他的功夫相关吗?我曾看见有人便是睡在绳子上也可休整调息,他便是在树上也能睡好?

“芊芊,你昨夜睡的不好?”

我没有否认,“江离,你今日不是还要为灵均疗伤吗?那我们便早点儿赶回流云阁。”

他亦点头同意。

上马,我回头望了一眼,此处再也没有秋水山庄,但纵是千年之后,我还会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穿越的地方,那里是我的家。

你们的仇,我定会帮你们报。

我骑马的技艺见长,这一日的路程便缩成了半日,到了流云阁我未让江离耽搁,他便继续为灵均疗伤。

我看着坐于石阶上的正则,他此时一言不发,眉头拧的厉害。我坐在他身侧,他亦没有言语。这个孩子,心中定是极苦的。

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我该与他道歉的,但这般情况,道歉又有何用?我再也无法给他一个健康的哥哥了。

“灵均他只比我早出生了半盏茶的功夫,幼时的我因着这个缘故,觉得叫他哥哥十分委屈,便一直都未叫过他哥哥,只叫他灵均。他一直默认,我便以为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做的不是那般理直气壮。”

我不知他为何对我说起了他与灵均的故事,但既然他要说,我便默默的听着。

“日子久了,我与他也长得一般高,在人前更是显不出他的大,我便更加有理的嚷他的名字。灵均从小就话少,也不在人前解释,往往都是我主动逗他讲话,久而久之,街坊邻居便都以为我是哥哥,那时的我竟觉得当了哥哥是一件得意至极的事。总想着背地里也让他喊我一声哥哥才好。

我这般盘算着,终于有一日,我与灵均一同去私塾,路过一片桃林,那时桃子刚好成熟,十分诱人。我嘴馋,便对着灵均说我渴了,我去桃林偷几个桃子解渴。灵均一向本分,自然不会同意,但当时我撒娇耍赖,他没办法,只好应我。我本打算自己爬树摘桃子,灵均死活不同意,我只得守在树下,眼巴巴等着他摘下。

此次是他第一次上树,自然不是很熟练,一不小心便从树上摔了下来。他摔伤了腿。我看着他腿伤的伤口,忽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灵均他将桃子递给我,我问他,‘灵均,你的腿还能走路吗?’他紧皱着眉头用手绢将伤口包扎好,缓缓起身,对我点点头。

我看他逞强的样子,自不理他,用手绢将擦好的桃子送入口中,果然酸甜适中,美味滋润,我故意加快步子,灵均在身后跟的很吃力,‘灵均,倘若你不快些,可要迟到了’我故意激他,他抿着嘴不出声,我重新转回他身前,‘灵均,倘若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便背你去学堂,这样我们便都不会迟到了’。他当时看我的表情就像看一个胡闹的孩子,我气恼,便又对他说道,‘灵均你背书背得好,夫子一向偏心你,你迟到了也不打紧,但你拖累我,我便免不了夫子的一番说教,说不定还要罚抄书。你叫我一声哥哥,也少不了几两肉。’

他看了看受伤的腿又看了看我,我以为他便要开口了,谁知他说的是,正则你不必管我了,你自己先去学堂吧。”

他说到此时,仰头望了望天,却笑出声来,“那天,他怎么都不肯开口,从此我便知,倘若灵均不想做的事,便是拿刀搁在他脑袋上他也未必会做。那日我拗不过他,但还是将他背到了私塾,我们都迟到了。夫子本想罚我,但灵均替我说了些好话,也便作罢。现在想来,我当时做的当真过分,从来不晓得,哥哥二字便意味着责任。

后来,家中巨变,灵均与我流落街头,没来流云阁之前,我们过得很苦,即便如此,他也极力照顾我这个弟弟,什么好东西都让着我。我记得,有一日,我很想吃肉,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馋的要命,灵均虽每日都出去帮人干杂活,但挣的银两不多,这日我便趁着他出去,去山中找野兔。

我逛了大半个山,一只兔子的影子都未见到,心中十分郁闷,在山坡休息时,看见一个老汉,便问他兔子的事,他拍着胸脯告诉我,东边的那座山上遍地都是。听了这番话,我心中郁结一扫而光,便直奔东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