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山头上不仅有兔子还有狼,但老汉却未与我提,费了半晌功夫,我好容易抓了一只兔子,再看天时,一轮弯月已挂在枝头。我摸索着找回去的路,却是越急越找不准,不知又在山坳中费了多少时辰,抬眼已是一片漆黑。

夜风很凉,四周很静,我有些害怕,在原地不知该往哪里走,我将那只兔子抱在怀中,向前踏了一步,却忽然听见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心中一阵惊喜,我回头,却见不远处泛着绿幽幽的光芒,紧随而后便是几声长啸。

我撒腿就跑,我知道那是狼,那是吃人的狼,我跑的很快,途中跑丢了一只鞋,我并未在意,坑坑洼洼的山路咯的脚生疼,我也未停下,我只有奋力的跑,才能活命。

我不想死,不想被狼吃掉,那是我唯一的信念,为着这个念头,我全力跑向无边的黑暗。

然而身子还是会疲倦的,我抵在一颗树上,将怀中的兔子扔给它们,想转身快速的爬到树上,我还是被它们拽下来,那只最小的狼,咬住我的脚踝,将我从树上拽下来。

那一刻,我觉得我完了,我要被它们吃掉了,一共三只狼,两只很大,一只最小,我没有反抗的能力。

那只小狼一只没有松开我的脚,另外一只却是想要咬我的颈,我伸出手臂阻挡,它便顺势咬住了我的胳膊。

疼的要命,我挣扎却也徒劳,意识越来越模糊,我忽然听得一声呜咽,然后脚上的那只小狼,不知为何松了口。

身上的那两只狼也不知何时松了口,我纳闷抬头看时,却看见了灵均,月光照得他的脸,那般冷冽,脸上似乎还有血迹,我又抬身看了看,便见他手中握着一柄砍柴的刀,刀锋上还有血不断的滴落。

他没有斥责我,只是一言不发的将我背回山洞,替我处理伤口。

世人皆传双子之间心有灵犀,每当我遭遇危险时,灵均每次都能找到我。”

他忽然双手附在脸上,我看见有泪水顺着指缝落下,伴着他的喃喃低语,“为何每次我都找不到他,感应不到他呢?”

我将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听他继续抽抽泣泣的讲,“明明灵均都已受到如此大的伤害,我却未感知分毫,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倘若我对他多在意一些,倘若我早一点感知的话,灵均便不会受此伤害了。师娘,是我害了他。”

他怎能将错归咎于他自己?“正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灵均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是我害了他。”

他固执的说道:“不是,不是师娘的错,我知道,不是师娘的错,是我的错。”

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响了,伴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你们都没有错,是我疏忽大意了。”

我与正则同时回头,江离步出门外,我头一次见他如此疲倦,脸色苍白,眉间郁结。

“公子,我哥他怎样?”

“性命已无忧,只是四肢……”

“公子,我晓得,我先进去看看他。”

看着正则踏入房内,我问江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似乎在考量什么,我心中一喜,莫非还有计可施?他却是最终摇头。

我紧咬下唇,灵均他如此年少,为何要承受这般伤害?铜面人的心肠为何如此狠毒?

“芊芊,灵均一会便要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我点点头,他接着道:“芊芊,你当真决定等见过了灵均便离开流云阁吗?”

他莫非至此还抱有一丝幻想吗?我怎能让他再执迷,便对他说道:“江离,灵均的事便拜托你了,希望你日后一定要好生照料他,他受的苦已够多。我自有我的打算,江离,我不可能呆在流云阁了。”

“灵均是我的弟子,此次也是因我受伤,我自然会好生照顾,倘若日后我寻到医治他的法子,自然会竭尽全力。”

“那样我便放心了。”

我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便想去看灵均,谁知他踏前一步,他与我之间的距离实在有些近,我后退一步,便听见他的声音,“芊芊,你定要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我此时才明白,江离他原来是个死缠烂打的主儿。

我再看他时,才发觉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唇边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莫非为了灵均,他功力亏损的过于厉害了,但他的眸子还是明亮的,明亮之中又带着几分期翼。

这样的江离啊,仿若在等待我的大赦。

但我给的又怎会是大赦。

“江离,如今的我,不喜欢这般藕断丝连,纠纠缠缠,你与我还是断的一干二净较好。”

我分明看见那双明亮的眸子变得黯淡,那点点希望之火或已化成灰烬。我想逃离,便接着逃离了。

我未回头,却听见他的话,“你说你便不是原来的傅芊芊了,但你的性子却是一点未变。芊芊,我一向晓得你冲动,我对你却始终无法做到置之不理,我知你不愿见我,芊芊,倘若你想调查婴孩之事,可否让凯风与你一起。”

我刚要指责他自作主张,他便又行至我眼前,眼中已不复方才的黯然,只是眸中温暖依旧,“芊芊,你便应我一次又如何?”

我便应你一次,我如今才知我的一意孤行都比不了他对傅芊芊的心甘情愿。

江离已回房休息,我走至灵均门前,房门未关严,留着一条缝儿,我心中五分忐忑,五分不安,搁在门上的手却一时不敢推开。我听见从房内传出的说话声。

“哥,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哥,你饿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你不是最喜欢吃小笼包,今日我让厨房做了好多小笼包,你便想吃多少吃多少?”

“哥,你的身上哪里还疼?身上还疼不疼?”

“哥,你说句话啊!”

正则叫灵均哥哥了,但是灵均却一句都未应。鼻子发酸,我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哥,你别担心,以后我便是你的手,你的脚,你要到哪里,我便带你去哪里,我会照顾你,一辈子都照顾你。”

声音越来越低,我看见正则颤抖的肩膀。推开门,我走到床边,抚上正则的肩,便看见灵均吃惊的望着我,然一眼,他眼中的光华尽失。

“师娘,怎么办?灵均他不应我。”

“灵均……”我本来强忍着,但一开口叫他的名字却不知怎的眼泪就哗哗落下来。我抹了抹泪,笑出声来,“灵均,我本想着等你醒来,定要给你个笑脸的,却无端的成了哭脸,灵均,对不起。”

我看见他的眼皮抬了抬,张了张口却未发声。

“哥,你是不是饿了?”正则见他张了张口,便急匆匆的走出房门,不过一会儿便回来了,“哥,我已经让厨房做了小笼包,一会便好了,你多吃几个。”

“哥,你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要什么便要什么,就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帮你摘下来。”

“哥,你别想太多,日后有我呢,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该换我照顾你了。”

“……”

这会儿的正则又变得那般多话,我一直瞧着灵均的神情,他一向冷面,但此时看来却仿若一件无生命的玩物,神情空洞的吓人。我在想,灵均或许并不期望这般活着:拖累正则,累了每一个关心他的人。

但是灵均,我却希望你能活着,活着便是好的。

“哥,我带你离开流云阁吧?”